京畿卫的阵脚，瞬间大乱！
“放箭！给我放箭！”谢无言暴怒的声音响彻河岸。
“就是现在！走！”
几乎是在浮桥崩裂的同一时间，冷千凝的声音也在霁雪军的队伍中响起。她一掌拍开车厢板，整个人腾空而起，在落水的瞬间，掌心寒焰喷薄，竟在脚下的水面凝结出一块巨大的圆形冰筏！
三百霁雪军将士训练有素，毫不犹豫地催动战马，跟随着那块奇异的冰筏，如一条黑色的蛟龙，冲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向对岸疾驰而去。
桥头，乱箭如雨，尽数射向那个白衣仗剑的身影。
沈清辞挥舞长剑，舞出一片密不透风的剑幕，将大部分箭矢尽数格开。然而，一支羽箭却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绕过了他的剑围。
那支箭，并非射向他的要害，而是精准地射断了他束发的玉簪。
一头青丝，瞬间如瀑般散落。
沈清辞的身形微微一滞。他抬起头，看到了远处弯弓搭箭的谢无言。
谢无言缓缓放下手中的长弓，隔着奔涌的河水与漫天的箭雨，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懂的口型，无声地说道：
“还欠一发，后会有期。”
冷千凝在冰筏之上，回头看到了这一幕。她看到沈清辞被越来越多的京畿卫包围，看到他散落的长发在风中飞扬。她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成功渡河了，三百霁雪军也安然无恙。
可是，她却把沈清辞，丢在了对岸，丢在了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
一缕断发，顺着河水，漂到了她的冰筏边。冷千凝俯身，将那缕湿漉漉的头发捞起，紧紧地握在掌心。
她遥望着对岸那个渐渐被人群淹没的白衣身影，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立下血誓：
“沈清辞，等我。今日之债，待我重返洛京，必以三倍偿之！”
“啪嗒。”
最后一颗鎏金算盘珠被不紧不慢地拨至定位，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高科抬起头，那双天生下垂、总像没睡醒的“睡狐眼”，懒洋洋地扫过眼前香药摊上来来往往的人流。他手里那把小巧的鎏金算盘，与其说是计账的工具，不如说更像一件随时可以取人性命的精致暗器。
此处是渡口以北三十里，洛京城外，皇家佛刹千灯寺的山脚。华灯初上，自发形成的小小夜市己燃起了鼎盛的人间烟火气，香料的辛、药草的苦、吃食的甜，混杂着若有若无的檀香，构成了一种奇异而迷人的味道。
高科等的，是西个字的暗号——“雪覆千灯”。这是他与穆氏旧部秘密搭上的线，一桩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买卖。
然而，就在半个时辰前，一只来自宫中的海东青，却为他带来了另一道截然相反的密令。密令来自司礼监，实际却是太后的懿旨，内容简单而歹毒：想办法诱使忘忧郡主冷千凝进入千灯寺地道，而后……锁死出口，活埋。
高科着算盘冰凉的边框，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生意场上，最有趣的莫过于此——当两桩买卖的标的物是同一个人，而雇主又恰好是死对头时，他这个中间商能攫取的利润，可就远不止一加一那么简单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魁梧、气息沉稳的壮汉挤到了他的摊位前。那人一身仆役打扮，脸上带着风尘之色，眼神却锐利如鹰，正是霁雪军主将，令狐错。
“店家，可有上好的‘千灯火漆’？”令狐错瓮声瓮气地问道，同时不动声色地将一枚刻着雪花的狼牙哨放在了摊面上。
暗号对上了。
高科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慢悠悠地回道：“火漆有的是，只怕……来买火漆的人，付不起价钱。”
令狐错眉头一皱，正欲发作，一道清冷的女声却自身后传来。
“哦？不知高公公的价钱，有多金贵？”
令狐错闻声，立刻恭敬地侧身让开。只见一名面色蜡黄、身着普通男装的“军医师”信步走来，正是改扮后的冷千凝。她身后，两名霁雪军精锐抬着一口沉重的木箱，箱中，是牵动着整个大胤王朝国运的太子萧璟。
高科终于抬起了他那双睡狐眼，目光在冷千凝身上滴溜溜一转，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估算出一个精准的价格。他笑了，少年白的发丝在灯火下被映成一片耀眼的银，透着几分不符合年龄的妖异。
“原来是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他竟一语道破了冷千凝的身份，“想必郡主不是来买火漆的，而是想……进寺吧？”
冷千凝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高公公好眼力。开个价吧。”
“好说。”高科将算盘往桌上一放，笑眯眯地伸出三根手指，“不多不少，三十万两。只要郡主能替我补上内库这几年的亏空，千灯寺的地道图，双手奉上。”
三十万两！
饶是冷千凝见惯了大风大浪，也被这个数字惊得眉心一跳。她冷笑一声：“高公公，你这是卖地图，还是在卖皇位？”
“郡主说笑了。”高科脸上的笑容不减分毫，“这三十万两，买的不是地图，是郡主您和您箱子里那位‘贵人’的命。这个价，公道得很。”
他一边说，一边从摊位下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镂空鎏金盒，推到冷千凝面前。盒子做工精巧，隔着镂空的花纹，可以看见里面确实卷着一卷羊皮地图。
“如何？”高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像一只耐心等待猎物上钩的狐狸。
冷千凝没有立刻回答。她知道，高科此人，贪财如命，却也精明无比。他敢开这个价，就一定有他的倚仗。
就在这时，她安置在马车里的“人头导航仪”——荀清鹤，通过两人之间特殊的精神联系，传来了一道冰冷的信息流：“检测开始……鎏金盒底部，刻有微缩音律。初步分析……此乃佛牙毒阵的破解之法。结论：盒中地图，缺少最后一页，而那一页，正是关于毒阵的。此人，意在抬价。”
好家伙，还是个捆绑销售的奸商！
冷千凝心中瞬间了然。她抬起眼，迎上高科那双看似无害的睡狐眼，缓缓道：“三十万两，我没有。但我可以用别的东西抵。”
“哦？”高科来了兴趣。
“皇陵‘天市垣’最深处，有一面‘九龙沉香镜’，乃前朝遗物，价值连城。”冷千凝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反正皇陵己经塌了，死无对证，“此镜，可抵十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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