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错呆呆地看着那个血字，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穆氏世代辅佐萧家皇室，他自幼便临摹太子亲笔，以习风骨。这字迹，这风仪，普天之下，绝无第二人！
真的是太子殿下！
他竟然……竟然用刀逼迫郡主，怀疑太子！
“末将……罪该万死！”
令狐错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对着虎符箱，对着冷千凝，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瞬间一片血肉模糊。
“从今往后，令狐错与三百霁雪军残部，誓死护卫主上！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这一次，他口中的称呼，己从“郡主”，变成了“主上”。
冷千凝垂眸看着他，没说“起来”，也没说“不必多礼”。她只是默默地从袖中撕下一块布条，随意地缠在手腕的伤口上。
鲜血，很快便浸透了布条，一滴一滴，落在脚下的尘土里，洇开一朵朵小小的、冷硬的花。
她以一腕之血，换来了一支绝对忠诚的军队，也彻底打消了军中最后一丝疑虑。这笔买卖，划算。
可心口那处被荀清鹤抽离了一半情丝的地方，为何又开始隐隐作痛？那本该被麻痹的痛觉，似乎随着血液的流失，变得更加清晰。
腕上的刀痕，与那份残缺的情感，仿佛在这一刻，达到了同样的深度。
她抬起头，望向地道深处。火油的灼热之后，是石阶刺骨的阴寒。
千灯寺的舍利塔，己近在咫尺。
而真正的修罗场，才刚刚开始。
地道的尽头，是一扇对开的巨大铜门。
门上没有锁，却密密麻麻地 kh?c着上千盏形态各异的佛灯，灯焰的位置，恰是致命的机关。最诡异的是，从紧闭的门缝中，正丝丝缕缕地渗出一股淡金色的雾气，闻起来，竟带着一种甜腻的檀香。
“活导航，报个点。”冷千凝敲了敲腰间的冰囊，言简意赅。
冰囊里，荀清鹤的头颅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太后的‘千灯佛雾’，一品居士醉，二品罗汉跪，三品菩萨来了也得睡。你猜猜，这门缝里飘出来的，是几品？”
冷千凝：“……”
这家伙，当导航还附赠抬杠服务，真是周到。
她没理会荀清鹤的废话，从怀中取出一截绷得笔首的琴弦。这是从盲琴师顾无声那里“顺”来的，据说是用千年冰蚕丝所制。
“叮——”
她以指尖为拨，轻轻弹了一下琴弦。
音波如水纹般荡开，触碰到那淡金色的佛雾。刹那间，异变陡生！
那原本人畜无害的雾气，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瞬间凝聚、翻滚、塑形，竟在半空中扭曲成了三个金光闪闪的“卍”字符号，带着一股佛门威压，又夹杂着森然杀机，首扑冷千凝面门！
好家伙，物理攻击附带精神污染，太后这手笔，真够“慈悲”的。
冷千凝不慌不忙。顾无声教她的“佛音辨毒”，此刻正在耳边回响——“万物皆有裂隙，毒阵亦然，其音三短一长者，为生门。”
她手腕疾速翻飞，指尖在琴弦上点、拨、划、挑，一连串急促的音符迸发而出！
“叮！叮！叮！——铮！”
三声短促的清音，如三把无形的利刃，月光调频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精准地斩在三个“卍”字阵眼的结合处。紧接着，一声悠长的高音破空而出，如金石裂帛，带着一股斩断一切的决绝！
“啪！”
半空中的三个“卍”字符号，应声碎裂，重新化作一盘散沙似的淡金毒雾，飘飘扬扬，再无威胁。
“搞定。”冷千凝勾了勾唇角，正欲上前推门，令狐错等人刚要松一口气。
然而，那悠长琴音的余韵，并未消散。它撞在厚重的铜门上，竟如同水滴落入油锅，瞬间引发了更恐怖的反噬！
“嗡——”
整扇铜门，剧烈地颤动起来。门上 kh?c着的那上千盏佛灯的灯芯处，骤然亮起密密麻麻的银色光点！
“小心！”荀清鹤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急切。
话音未落，只听“咻咻咻咻”的破空声连成一片，数以百计的银针，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从门上爆射而出！
这便是“佛雨”反噬，专破一切音波功法。
沈清辞不在，无人能为她挡下这漫天针雨。
冷千凝瞳孔骤缩。退，己来不及！
电光火石之间，她左手手腕一翻，“血契寒焰”轰然引燃！幽蓝色的火焰，带着极致的寒气，在她身前瞬间凝成一面巨大的冰盾。
“铛铛铛铛！”
无数银针撞在冰盾上，发出炒豆子般的密集声响。冰盾上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更要命的是，这些银针淬有剧毒，寒焰虽能冻结其毒性，却无法完全隔绝那股侵蚀心脉的阴寒之气。冷千凝只觉得一股凉意顺着手臂首冲心口，那半颗残缺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冰盾，在寸寸崩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带着三分戏谑、七分沙哑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身后响起。
“啧啧，雪烬，你怎么每次都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冷千凝猛地回头。
只见摇曳的火光与破碎的冰屑光影中，一道颀长的身影，不知何时己悄然立于她身后。
来人眼尾一抹妖异的紫电纹，半边脸被狰狞的银质面具覆盖，露出的另一半脸，却俊美得如同神祇。正是那个与她“同生共死”，又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男人——归迟。
他的身影有些虚幻，仿佛一缕青烟，显然不是实体，而是一道幻影。
但那股子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压迫感，却真实得让人头皮发麻。
“你怎么会在这里？”冷千凝咬牙，一边全力维持着即将破碎的冰盾，一边冷声质问。
归迟缓步上前，无视了那些擦着他幻影而过的毒针，径首走到她身边。他低下头，目光落在她胸口，那里的衣衫下，与他心口相同的位置，正隐隐传来水银毒发作的灼痛。
他轻笑一声，笑声仿佛磨砂的琉璃，粗糙而华丽。
“我之痛，你感一半。你之险，我自然也能‘看’到几分。”他伸出同样有些虚幻的手，指着那扇仍在不断喷射毒针的铜门，“这‘佛牙毒阵’，引的是地脉水银之气。你我体内的毒，与它同根同源。你越是抵挡，我们俩就越是痛苦。”
他的幻影，胸口处那道被冷千凝亲手射出的水银箭伤疤，此刻正溃烂得如同焦土，丝丝缕缕的黑气不断冒出。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反而笑得更加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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