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旨传到朝堂时，满朝文武当场炸开了锅。
这哪是“祈福”，这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千灯寺是太后的地盘，寺中僧人个个都是大内高手，让她带着象征兵权的虎符箱去“忏悔”，简首就是把剥光了的羔羊送到狼嘴边，还顺便递上了刀叉。
冷千凝若抗旨不遵，便坐实了谢衡口中“盗图劫陵”的罪名，太后可名正言顺发兵征讨。她若是去了，进了千灯寺那座“活佛屠场”，还能不能囫囵着出来，就得看太后的心情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身着玄衣的女子身上。她刚从皇陵的腥风血雨中走出，眉心的朱砂冰裂纹在朝阳下显得愈发妖异。面对这几乎无解的死局，她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
“臣女，接旨。”
两个字，清冷如冰，掷地有声。满朝哗然之中，她缓缓抬起头，首视着传旨太监，又补充了一句：“只是臣女有一事相求。”
“郡主请讲。”
“穆氏满门忠烈，如今含冤而死，尸骨未寒。臣女既要为国祈福，也想为穆氏亡魂超度。”冷千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恳请太后恩准，容臣女携穆氏灵柩同往千灯寺，让穆家父子，也能在佛前听一听往生经。”
此言一出，朝堂瞬间死寂。
谁都听得出来，这哪里是请求，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携灵柩同往？那护送灵柩的霁雪军是不是也得跟着？这哪是去忏悔，这简首是要把灵堂设到太后的佛殿里，把葬礼办成一场兵谏！
“荒唐！”谢衡气得浑身发抖，用锦帕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冷千凝！你既要皈依我佛，以示忏悔，又何须带着刀兵利器，扰了佛门清净？！”
冷千nerg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三分讥诮，七分寒意。
“首辅大人说笑了。我带的是护送忠烈英魂的仪仗，是霁雪军未亡的忠义之心。在您眼里，忠义也算是‘刀兵’吗？”
一句话，噎得谢衡半天说不出话来。朝堂之上，刀光剑影，己然成了一座无形的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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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皇陵旧营。
霁雪军的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白色的幡布如同沉默的哀鸣。冷千凝的营帐内，一灯如豆。她正对着一幅残缺的皇陵地图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帐外传来一声极轻的通报，随即，一道身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
来人一身司礼监的绯色官袍，却穿得松松垮垮，毫无宦官该有的恭谨。他头顶的发丝有些早白，一双眼尾下垂的眸子，看人时总像没睡醒，偏偏眼底藏着一丝狐狸般的精明。腰间那个叮当作响的鎏金小算盘，暴露了他的身份——司礼监新任提督，高科。
“哟，郡主大人好雅兴，这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情研究地图呢？”高科自来熟地坐到她对面，从袖子里摸出一本册子，往桌上一丢。
册子是牛皮封面，上面用烫金字写着“内库庚三库账簿”。
冷千凝眼皮一抬，眸光如刃：“高公公深夜造访，就是为了给本宫送一本假账？”
“嘿，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带您去哪儿。”高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压低了声音，“太后让我来‘劝降’，作者“月光调频”推荐阅读《退隐魔头与她的三百文伙计》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顺便看看能不能把您手里的虎符给‘请’回去。不过嘛……我这人不喜欢干白工。”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冷千凝面前比了比，“我卖太后一个消息，再卖您一条活路。童叟无欺，价格公道。”
“说。”冷千凝惜字如金。
高科嘿嘿一笑，将那本账簿推到她面前：“这可不是什么账簿，这是千灯寺毒阵的总图，连每个暗卫的换防时间都标得一清二楚。有了它，您那场‘忏悔’，或许能变成一场说走就走的‘夜游’。”
冷千-凝的瞳孔骤然一缩。她翻开账簿，里面果然不是枯燥的数字，而是一幅幅精密复杂的机关图纸，朱笔标注的各种记号，正是千灯寺的布防核心。
“条件。”她合上账簿，冷冷地看着他。
“爽快！”高科拍了拍腰间的小算盘，“我替您送上这条活路，您呢，给我打张欠条。不多，”他眯起睡狐狸似的眼睛，慢悠悠地说道，“三十万两雪花银。”
三十万两！饶是冷千凝见惯了大风大浪，也不禁被这个数字惊得眉心一跳。这哪里是趁火打劫，这简首是连锅都端走了！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图财害命？”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杀意。
“怕啊，怎么不怕。”高科嘴上说着怕，脸上却笑得更欢了，“可我更怕穷。郡主，您是聪明人。三十万两，买您一条命，外加几百霁雪军兄弟的命，这笔买卖，划算。”他顿了顿，补上了最关键的一句：“我收利，你收命，各取所需。”
营帐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灯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许久，冷千凝从怀中取出一张血影楼特有的“欠条”，这种欠条以金蚕丝织就，水火不侵，认血不认人。她咬破指尖，鲜红的血珠滴落在纸上，迅速晕开，形成一朵妖冶的忘忧花图样。
她在上面写下“三十万两”，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将欠条推了过去。
“成交。”
就在高科伸手去拿欠条的瞬间，冷千凝的指尖看似不经意地在账簿封面上轻轻一抹。一缕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血契寒焰”悄然附着其上，留下了一道极淡的追踪火纹。
高科心满意足地收起欠条，吹了声口哨，起身便走。“合作愉快。哦，对了，提醒郡主一句，太后拿到您的血印欠条，可就能名正言顺地派人去抄您的忘忧酒馆了。您可得快点，不然老本都没了。”
他走到帐门口，又回过头，冲她眨了眨那双睡狐眼：“三日后，佛前法会，郡主，好运。”
高科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冷千凝拿起那本价值三十万两的“账簿”，指尖的寒意似乎比这深夜的寒风更甚。她得毒阵全图，却也欠下了足以压垮任何一个世家的巨额国债。太后得了她的血印，随时可以抄了她的老巢。
这场交易，没有赢家。
她缓缓走到帐外，抬头望向洛京皇城的方向。夜空中，星辰黯淡，唯有阙楼的轮廓，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
三日后，千灯寺。
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轻声自语，声音被风吹散在无边的夜色里。
“既以佛为名，我便拆了你的佛面。”
一场以送葬为名的兵谏，一场以忏悔为名的绝杀，即将在那座金碧辉煌的修罗道场，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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