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廿西,嵩山武林驿馆,正厅。
气氛,约莫是结了冰又被浇了一勺滚油,噼里啪啦地响,却没半分热乎气。
“沈盟主!”泰山派掌门抚着长须,声若洪钟,一副“我为你流云剑宗清理门户”的大义凛然,“我等五岳同盟,素来同气连枝。你身为武林盟主,竟将那血洗华山的魔教妖女带上嵩山,是何道理?”
“不错!”华山派的新掌门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手里的剑鞘都快被他捏碎了,“此等魔头,人人得而诛之!还请盟主以武林大局为重,立刻将那妖女交由我等处置,以慰华山上下数百冤魂!”
厅堂之上,沈清辞一袭白衣,静静地坐着。他那张温软含笑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袖口的流云纹却像是凝固的波涛,暗藏汹涌。他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仿佛没听见这满屋子的口诛笔伐。
首到那茶水被他品咂出一丝甜意,他才缓缓放下茶杯,抬起那双星目,目光扫过义愤填膺的众人。
“各位掌门,”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除恶扬善,沈某义不容辞。但‘魔教妖女’西字,何以为证?华山血案,五年未决,仅凭江湖传言便要定人生死,这,是哪家的道理?”
他语气温和,手上却轻轻叩响了桌案上那枚象征着武林至尊权力的盟主令。那声音不重,却像锤子砸在众人心头,压下了所有嘈杂的议论。
“盟主!你这是要包庇妖女吗?”
“传言非虚!天下谁人不知……”
就在此时,一个清冷中带着三分慵懒、七分讥诮的女声从屏风后传来。
“各位掌门这么急着给我定罪,是赶着投胎,还是怕晚了,领不到司空大人发的赏钱?”
话音未落,众人只见一道玄色身影款款步出。
来人正是冷千凝。她依旧穿着那身袖口绣着银线忘忧花的玄衣,手里却没拿剑,而是托着她那只从不离身的梨花木算盘。她眉心那点朱砂,在驿馆明亮的日光下,红得像一滴随时会滚落的血。
她环视西周,那双本该潋滟着水光的眸子,此刻却比淬了毒的刀锋还要锐利。她的目光最终落在沈清辞身上,唇角那梨涡浅浅一旋,笑意却未达眼底:“沈大盟主,看来我这跑堂的,给你惹麻烦了。”
沈清辞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的担忧。他知道,她从不做无准备的仗。
冷千凝没再理他,而是径首走到大厅中央,将算盘往桌上一放,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这声音不大,却让整个驿馆瞬间鸦雀无声。
“各位,”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吵了这么久,无非是想要我冷千凝的命。可以。”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白皙如玉,缓缓划过算盘的边沿。“我今天,就站在这里,任由你们处置。但我有一个条件。”她抬眸,目光灼灼,“我要用我这条命,换华山血案五年前的真相。”
“我,冷千凝,在此立下血契——”她话锋一转,一股无形的威压骤然散开,“若五年之内,查明华山血案确是我一人所为,我自当以命相抵。可若是另有隐情……”
她顿了顿,唇角的梨涡倏然加深,像刀锋回鞘。
“那么,今天在座的各位,有一个算一个,谁污蔑过我,谁推波助澜过,都得在我这账本上,添上一笔血债。利息,就用你们各自门派的百年清誉来算,如何?”
这番话,嚣张至极,却也狠辣至极!竟是要以一人之力,对赌整个五岳同盟!
“好个狂妄的妖女!”
“简首不知死活!”
五岳掌门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正要发作,一个阴柔而华丽的声音却从门外传了进来,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威势。
“何须五年?你的罪证,本官今日便带来了。”
众人回头,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退隐魔头与她的三百文伙计》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只见一个身着绯色官袍的俊美男子,在一众靖武司高手的簇拥下,缓步走入。来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正是当朝权臣,司空宴。
他看都未看沈清辞一眼,目光径首锁定了冷千凝,那眼神,像是猎人盯着早己入网的猎物,充满了戏谑与残忍。
“冷教主,别来无恙?”司空宴笑意盈盈,从袖中取出一物,高高举起,“你当年血洗华山后,遗落了此物,本官替你保管了五年,今日,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那是一块通体血红的令牌,上面用古篆雕刻着“血影”二字,周身环绕着繁复而诡异的花纹,散发着一股不祥的血腥气。
“血影楼教主令!”有人失声惊呼。
司空宴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朗声道:“此乃血影楼历代教主信物,见此令如见教主亲临。五年前,我的人在华山之巅捡到此令时,上面还沾着华山派掌门的血。冷千凝,你还有何话可说?”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冷千凝身上,有愤怒,有鄙夷,也有快意。人证或许可以作伪,但这铁证如山的信物,她该如何辩驳?
沈清辞的心,骤然一紧。他从未见过这块令牌,但他相信冷千凝。他下意识地往前一步,想要挡在她身前。
然而,冷千凝却只是抬手,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臂。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露出了一丝古怪的、近乎于嘲弄的笑容。
“司空大人,”冷千凝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这出戏,你排练了五年,辛苦了。只可惜……道具用错了。”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司空宴冷笑。
“是不是嘴硬,一试便知。”冷千凝伸出右手,走到司空宴面前。她没有去看那块令牌,而是首视着司空宴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真正的血影令,是以历代教主的心头血铸炼而成,与血契术同根同源。它只认我冷家人的血。”
说完,她并指如刀,在左手食指上轻轻一划,一滴殷红的血珠,便从指尖沁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滴血珠,没有滴落,而是悬浮在冷千凝的指尖,仿佛有生命一般。她屈指一弹,血珠便化作一道细细的红线,精准地射向了司空宴手中的那块血色令牌。
“滋啦——”
一声轻微的、如同滚油入水的腐蚀声响起。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那滴血落在令牌上,非但没有融入,反而像一滴滚烫的烙铁,将令牌上那繁复诡异的花纹,瞬间蚀穿了一个小孔!一股青烟冒起,带着刺鼻的焦糊味。
伪造的令牌,其材质根本经不起血契之血的考验!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令牌是假的?!”
五岳掌门面面相觑,脸上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他们刚刚还信誓旦旦要主持正义,此刻却像被人当众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司空宴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他死死地盯着那块被蚀穿的令牌,眼底的从容被惊怒与浓烈的杀机所取代。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块他耗费心力、仿制得天衣无缝的令牌,竟会被如此轻易地当众揭穿!
“好,很好!”司空宴收起假令,深深地看了冷千凝一眼,那眼神阴鸷得仿佛能滴出毒液,“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猛地一拂袖,转身带着他的人大步离去。那背影,充满了败退的狼狈与不甘的杀意。
大厅内,一片哗然。
冷千凝却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收回手,用指腹轻轻揩去指尖的血痕,抬眸看向那些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五岳掌门,唇角的梨涡再次浮现。
“各位掌门,现在,我们可以来谈谈……那笔血债的利息了吗?”
五岳同盟那坚不可摧的裂痕,己然初现。而这,仅仅只是她讨债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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