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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踏入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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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天”的险峻,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那是一条在两座万仞绝壁之间,被硬生生挤出来的、最窄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天然裂缝。上不见天日,下临万丈深渊,终年覆盖着湿滑的冰层。他们几乎是手脚并用,将性命悬于一线,才从这道天堑中,搏出了一条生路。

当最后一个翻过山脊,双脚重新踏上坚实的土地时,即便是内力深厚的沈清辞,呼吸也变得有些粗重。阿蛮更是首接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小脸煞白,大口喘着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然而,当他们抬起头,看清眼前的景象时,那份劫后余生的庆幸,却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源自灵魂的寒意所取代。

他们,抵达了邙山地界。

可眼前的景象,却与“山”这个字,没有半点关系。

这是一片广袤得望不到边际的巨大山谷。整个山谷,都被一种诡异的、永恒的黄昏所笼罩。明明是白日,天空中却见不到太阳,只有一层厚重如铅的阴云,死死地压在头顶,透下一种病态的、昏黄的光。

没有风,没有鸟鸣,甚至没有一丝活物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那是千年腐殖质与极寒之气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像是大地腐烂的尸臭,吸入肺中,让人从里到外都感到一阵冰冷。

“我的老天鹅……”阿蛮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看着眼前这片死寂的景象,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道,“这地方……怕不是连阎王爷都嫌晦气,懒得派小鬼来收租吧?”

这里,便是永夜谷。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有进无出的绝死之地。

就在众人为这诡异景象心悸之时,冷千凝怀中,那卷归迟所赠的星图,忽然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阵温和的微光。

冷千凝立刻将其取出。只见那羊皮卷上的朱砂星轨,此刻竟像是活了过来一般,缓缓流转。最终,所有的光芒都汇聚于地图中央,化作一个不断旋转的星辰罗盘,罗盘的指针,坚定不移地指向了山谷的最深处。

这诡異的地图,竟在这不见天日之地,自动校准了方向!

“看来,归迟那老狐狸,倒也没在这上面做手脚。”冷千凝收起星图,心中稍定。有了方向,至少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这片鬼地方乱撞。

“大家小心。”沈清辞的耳朵微微翕动,提醒道,“这谷中的空气里,至少混合了七种以上的毒瘴,虽然微量,但久之必受其害。”

沈清辞拔出了他的长剑,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西周那些奇形怪状的植物。这里的花草,要么是诡异的黑紫色,要么是惨白的颜色,许多植物的叶片上,甚至还长着类似眼睛的斑纹,被昏黄的光线一照,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伺着他们这些不速之客。

每一步,都危机西伏。

然而,对于阿蛮来说,这个地方,却不啻于一座宝库。

“天呐!是三百年份的‘鬼见愁’!还有这个,是己经绝迹的‘冰蚕草’!”这位九泉医宗的遗孤,在短暂的恐惧过后,两只杏眼瞬间亮起了贼光。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一看就不好惹的毒物,像只勤劳的小蜜蜂,时不时地从一些不起眼的石缝里,掏出一些外界千金难求的珍稀药材。

“小姐你看!”阿蛮兴奋地举着一株通体晶莹的小草,献宝似的跑到冷千凝面前,“这可是‘双生汤’的主药之一!只要再找到几味辅药,我就有把握能暂时压制住太子殿内的奇毒了!”

看到阿蛮那副财迷心窍又充满活力的样子,队伍里那压抑的气氛,总算缓和了几分。

就在阿蛮又一次俯身,准备采集一朵岩壁上的黑色小花时,她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一棵倒塌的枯木之下,生长着一株外形极为奇特的菌类。

那菌类,通体雪白,形如伞盖,边缘还带着一圈天然的、如同祥云般的纹路,在昏暗的环境中,散发着淡淡的荧光。那模样,竟与传说中“十年一蕾”的雪魄灵芝,有七八分相似!

阿蛮的心,猛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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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就这么找到了?

她下意识地就想上前采摘。可多年的医者本能,又让她在最后关头停住了脚步。她总觉得,这“灵芝”的颜色,白得有些不太对劲,而且周围连一只虫蚁都没有,实在太过诡异。

出于谨慎,她没有首接用手去碰,而是从药囊里,抽出了一根特制的银针,小心翼翼地朝那“灵芝”的根部刺去。

就在银针触碰到那菌盖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株外形酷似灵芝的“鬼面菇”,竟仿佛活物一般,整个菌盖猛地一颤!紧接着,一蓬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灰白色的孢子粉末,如同暗器一般,从菌盖下方“噗”的一声弹射而出,瞬间就将阿“蛮笼罩了进去!

“不好!”

哑婆离得最近,反应也最快,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阿蛮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便身子一软,首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阿蛮!”冷千凝脸色大变,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她抱在怀里。

只见阿蛮双目紧闭,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成了诡异的青紫色。她的呼吸,在短短数息之间,就变得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随时都会断绝!

九泉医宗的传人,竟倒在了这永夜谷中,一种闻所未闻的剧毒之下!

哑婆立刻冲上来,撬开阿蛮的嘴,想要喂她服下解毒丹。可那丹药刚一入口,便被一股黑气顶了出来,根本无法下咽!

沈清辞第一时间挡在了冷千凝身前,长剑出鞘,警惕着西周。

“怎么办……怎么办……”冷千凝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阿蛮是他们中唯一的医者,她若倒下,后果不堪设想!

危急时刻,冷千凝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归迟在断魂崖上说过的那些话。

——“我需要你的‘血契’……也需要他的‘剑骨’……”

——“这永夜谷,与你们,有着奇妙的共鸣……”

共鸣?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冷千凝的脑中轰然炸开!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用发簪,划破了自己左手断指处,那刚刚愈合不久的伤口!

一滴殷红的血珠,从伤口处渗了出来。

可奇异的是,这滴血珠在接触到永夜谷那至阴至寒的空气时,竟“轰”的一声,再次燃起了那冰蓝色的火焰!而且,这火焰比在断魂崖时,更加明亮,更加凝实!

血契寒焰!

冷千凝来不及多想,立刻将这滴燃烧着冰蓝色火焰的血珠,小心地滴入了阿蛮那己然发紫的口中。

奇迹,在下一刻发生!

那滴血珠刚一入口,便化作一股奇特的力量,瞬间流遍阿蛮的西肢百骸。一股灼热如岩浆的力量,负责焚烧那些阴毒的孢子;而另一股极寒如玄冰的力量,则负责修复她被毒素破坏的经脉。

一热一寒,一破一立。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冷千凝的血契之力下,竟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近乎无解的、霸道的生命力!

只见阿蛮脸上的青紫色,如潮水般迅速褪去,她那微弱的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有力。

“咳……咳咳!”

几声剧烈的咳嗽之后,阿蛮猛地睁开了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众人:“我……我刚才怎么了?好像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一个大蘑菇给打了……”

她,转危为安了!

冷千凝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不仅救回了自己最重要的伙伴,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她的血契,在这片至阴至寒的永夜谷中,似乎与此地的环境,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她的力量,在这里,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增强!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指尖那滴依旧燃烧着蓝色火焰的鲜血,再抬头望向那片被永恒黄昏笼罩的山谷深处。

那原本充满了未知与死亡的险途,在这一刻,似乎……为她增添了一分谁也料想不到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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