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特高课。
桐谷健二的办公室里,没有点灯。他站在窗前,像一尊融入夜色的雕像,静静地看着老槐树胡同的方向。
一名便衣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少佐,查过了。给包子铺送煤的伙计,是城西大通煤行的,身家清白,三代都是太原本地人。他送完煤,首接回了煤行,中途没和任何人接触,连口水都没喝。”
黑暗中,桐谷健二没有回头。
“他走的是哪条路?”
“和平时送货一样,走的是最短的西华门大街。”
“是吗。”桐谷健二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西华门大街,那天下午,是不是刚好有一场学生游行,堵了半条街?”
便衣猛地一愣,后背瞬间渗出冷汗:“是……是的。情报二组的报告里提过,但我们以为只是巧合……”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桐谷健二缓缓转过身,镜片在窗外透进的微光里,反射出一道冷酷的光。“一个正常的伙计,为了省时间,会绕开游行队伍,走更远但更通畅的辅路。而他没有。他宁愿挤在人群里,浪费半个时辰,也要走那条‘最短’的路。”
他走到办公桌前,打开台灯。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
“他不是在送煤,他是在利用游行的人群,完成一次无法被追踪的交接。”
桐谷健二拿起一份空白的报告,在上面写下“学生”两个字。
“去查。”他的声音平静下来,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偏执,“查参与那次游行的所有学生名单。尤其是那些,在煤车经过时,离得最近的人。”
他知道,自己又扑空了。对方的手段,比他想象的更干净,更老辣。但桐谷健二没有丝毫气馁,反而感到一种病态的兴奋。
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前线监视小组的号码。
“从明天起,换个方式。让你的人,去那家包子铺吃早饭。每天都去,就坐在门口那张桌子。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吃完就走。”
他要让那条藏在水底的鱼,感受到水面上的每一个涟漪。他要让那只躲在洞里的兔子,听见猎犬就在洞口喘息的声音。
晋中,山区。
夜色像一块巨大的黑布,将连绵的山峦笼罩得严严实实。
“他娘的!凭什么好事都让李云龙那小子占了?老子在这啃骨头,他去吃肉?”
丁伟趴在一个土坡后面,嘴里叼着根草茎,不满地嘟囔着。他身边,新二团的战士们正悄无声息地架设着迫击炮和重机枪。
不远处,日军一个加强了防御的炮楼,在夜色中像个沉默的怪兽,探照灯的光柱在山野间来回扫荡。
“团长,都准备好了。”
“好!”丁伟一扔嘴里的草茎,脸上露出狼一样的笑容,“给老子听好了!旅长和老李的命令,是让咱动静闹得越大越好!都别给老子省子弹!把炮弹、手榴弹,能响的玩意儿,全给老子砸过去!就当是给小鬼子提前拜年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十几门迫击炮发出沉闷的怒吼,炮弹拖着微弱的尾焰,呼啸着砸向炮楼。
“轰!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瞬间撕裂了夜的寂静,火光冲天而起。紧接着,重机枪、轻机枪、步枪,所有的武器同时开火,密集的弹雨像一场钢铁风暴,劈头盖脸地泼向那个己经乱成一锅粥的炮楼。
一时间,枪炮声、爆炸声、鬼子的惨叫声混成一片,响彻山谷。
丁伟看着那冲天的火光,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像话。通知各单位,打完就撤,换个地方,继续放炮仗!”
同一时间,晋中西侧。
孔捷带着他的部队,正潜伏在一条铁路线旁。
“老孔,炸药都埋好了。”
“嗯。”孔捷看着远处那座横跨山涧的铁路桥,心里也和丁伟一样,骂了李云龙八百遍。
“凭什么老子就得干这炸桥的苦力活?连个鬼子毛都捞不着。”他小声嘀咕着,但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含糊。
他检查了一遍引线,对身边的战士一挥手:“准备!”
几分钟后,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那座铁路桥在巨大的火球中被拦腰炸断,扭曲的钢轨和枕木被抛上几十米的高空,又重重地砸进山涧。
巨大的爆炸声,沿着铁路线,传出了几十里地。
孔捷看着自己的杰作,拍了拍手上的土,咧嘴一笑:“动静够大了吧?筱冢义男那老鬼子,这会儿估计正往裤裆里摸呢。”
太原,第一军司令部。
作战室里,电话铃声响成了一片。
“报告!西线铁路桥被炸毁!”
“报告!东线王家峪炮楼群遭遇八路主力猛攻,请求支援!”
“报告!阳泉方向发现八路大部队活动迹象!”
一个个坏消息,像雪片一样飞来。筱冢义男站在巨大的沙盘前,脸色铁青。
“八嘎!这些该死的土八路,是疯了吗?!”
一名参谋指着地图,神色慌张:“将军阁下,八路军在东、西两线同时发动大规模袭扰,他们的目的,会不会是想调动我们中路的伏兵?”
“不可能!”筱冢义男断然否定,“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虚张声势,想让我们自乱阵脚!李云龙的主力,一定还潜伏在中路附近,等着咬我们那块最大的肥肉!”
他看了一眼沙盘上,那条代表着“鲸鱼陷阱”的中路补给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传我命令!各部队不许动!死死守住自己的位置!这些袭扰,不过是开胃小菜。我要等的,是李云龙那条大鱼!”
他坚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猎人,必须有足够的耐心。
然而,他等待的那条“大鱼”,此刻却出现在了他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榆次,日军后方最大的物资中转仓库。
这里灯火通明,一队队伪军士兵懒洋洋地靠在墙角抽烟打屁。在他们看来,这里是皇军的绝对后方,比太原城还安全。前线的精锐部队都被调去围剿八路了,他们在这里,不过是走个过场。
仓库区外围的一片小树林里,李云龙正举着望远镜,眼睛里冒着骇人的绿光。
“他娘的……这哪里是仓库,这简首是个金库啊!”
望远镜里,堆积如山的军粮、一排排崭新的军服、一箱箱码放整齐的弹药,还有那些盖着帆布的卡车和装甲车,看得李云龙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他放下望远镜,回头看着骑兵营和一营的战士们,那一张张因为兴奋而涨红的脸。
“弟兄们!”他压低了声音,却带着一股压不住的狂野,“小鬼子在前面给咱摆了一桌满汉全席,可他娘的把咱领到茅房里去了!说那儿有好吃的!咱能干吗?”
“不能!”战士们的声音压抑着,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对头!”李云龙一挥手,抽出自己的佐官刀,刀锋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前面那桌是假的,是喂猪的馊水!这儿,才是他娘的真正的主菜!这儿的肉,才是给咱爷们吃的!”
他咧开一个狞恶的笑容,牙齿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森白。
“都听好了!骑兵营跟我从西门冲,一营从东门打!记住,不光要吃,还要给老子打包带走!能拿的拿,拿不动的,一把火,全给老子烧了!让筱冢义男那老小子,连裤衩都剩不下一条!”
“冲啊!”
随着李云龙一声怒吼,上千名战士如猛虎下山,从黑暗中扑向那座毫无防备的仓库。
枪声、爆炸声、喊杀声瞬间响彻云霄。那些还在打瞌睡的伪军,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潮水般涌来的八路军淹没了。
战斗,变成了一场疯狂的“零元购”。
李云龙一马当先,砍翻了几个负隅顽抗的鬼子,冲到一堆牛肉罐头前,一脚踹开箱子,抓起两罐就往怀里塞,嘴里还大喊着:“张大彪!你他娘的带人去抢军装!那边的棉衣,一人给老子扛两件!”
小洋楼,书房。
道康正在给那盆罗汉松浇水。
远处,榆次方向的天空,被一片巨大的火光映成了诡异的红色。隐约的爆炸声,像沉闷的雷,一下下滚过太原城。
悠真快步走入,神色复杂地看着那片红光,又看了看道康平静的背影。
“殿下……榆次方向……”
“嗯。”道康放下水壶,头也没回,“风太大,火,烧起来了。”
他走到窗边,静静地看着那片燃烧的夜空,仿佛在欣赏一幅壮丽的油画。
鱼汤太鲜,李云龙果然一口气喝干了。
只是他不知道,这锅汤,不仅烫嘴,还把整个厨房,都给点了。
道康端起桌上的清茶,轻轻抿了一口。
筱冢义男的“鲸鱼陷阱”里,空空如也。而他李云龙,却在他的后院里,点了一把谁也扑不灭的大火。
这一局,比他预想的,还要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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