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仪“中毒”事件最终查明,确如周薇瞎猫碰上死耗子般猜中的那样,并非刻意投毒,乃是小宫女不慎用了些许霉变的花生粉调馅,又恰逢李昭仪脾胃虚弱,才引发剧烈反应。一场风波虚惊一场。
周薇为此得意了好几天,走路都带风,时不时就要在萧景珩面前晃悠一下,暗示自己“立了大功”。萧景珩只作不见,但书房里关于刑名案卷的书籍,却又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两本。
这日,萧景珩下朝回来,脸色却不似平日平静,眉宇间凝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郁色。原是朝堂上,几位言官老调重弹,奏请太子应广纳嫔妃、为皇室开枝散叶,甚至隐晦提及太子专宠(?)正妃,于礼不合。虽被皇帝压了下去,但终究令人不快。
周薇正研究着一本《洗冤录》,抬头瞧见他脸色,心里那根“晴雨表”指针立刻嗖地一下指向了【阴转多云】。
她蹭过去,试探着问:“殿下,可是朝堂上又有老古……呃,老大人给您添堵了?”
萧景珩瞥她一眼,不欲多言,只淡淡道:“无事。”
周薇才不信。她眼珠一转,自以为明白了关窍。肯定是那群老头子又拿子嗣说事,催他生孩子了!压力山大啊!
她觉得自己身为“战友”,有必要为领导分忧解难。怎么解?当然是……从根源上反驳那些老古董!
于是,她翻箱倒柜,把自己压箱底的那几本《女诫》、《内训》扒拉出来,又跑去书局(当然是让下人去),指名要买些“教导男子德行”的书。
书局伙计哪儿见过这阵仗?支吾半天,最后送来几本《太上感应篇》和《君子修身录》。
周薇看着不满意,这针对性不强啊!她灵机一动,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熬了大半夜,绞尽脑汁,结合她那点可怜的古代文学知识和大半的现代观念,东拼西凑,又加入了许多自己的“私货”,终于“编纂”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还用毛笔在封面郑重其事地写下两个大字:【男德】。
翌日,萧景珩刚处理完一批公文,正想歇口气,周薇就捧着她那本新鲜出炉的“巨著”,笑嘻嘻地凑了上来。
“殿下殿下!送给您!”
萧景珩抬眼,看见那本粗糙线装、墨迹似乎都未干透的册子,以及封面上那刺眼的“男德”二字,眉心猛地一跳。
他接过册子,随手翻开。
只见里面用狗爬似的字写着:
【男德第一条:君子重诺,不轻言纳妾,免后院失火,伤财劳神。】(旁边还画了个小人被一群女人追打的简笔画)
【男德第二条:夫者,当以事业为重,岂可沉溺儿女私情,日夜耕耘,不知节制?】(“耕耘”二字写得格外大)
【男德第三条:宠妻非惧内,乃尊重也。妻者,战友也,非生育之器。】(“战友”下面还划了条线强调)
【男德第西条:堵不住言官之口,乃自身不够强大。与其广纳妃嫔,不若多批奏折。】……
萧景珩越看,脸色越青,捏着书页的手指渐渐收紧,骨节泛白。
这……这都是一些什么混账话?!歪理邪说!惊世骇俗!
他猛地抬眼看周薇,眼神冷得能冻死人:“周、薇!你这又是从哪个话本里看来的荒唐东西?!”
周薇正等着表扬呢,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解释:“这、这不是荒唐!这是科学!殿下您想,那些大人自己后宅一堆女人闹得鸡飞狗跳,还好意思来劝您?我这《男德》才是治国齐家平天下的根本!您把这书甩他们脸上,看他们还敢不敢哔哔……”
“闭嘴!”萧景珩气得胸口起伏,猛地将那本《男德》册子摔在案上,“荒谬绝伦!不成体统!你平日胡闹便也罢了,竟敢编纂此等忤逆之言!”
周薇也有点火了:“我怎么胡闹了?我说的哪句没道理?你们男人就能要求女人守《女德》,女人就不能要求男人修《男德》了?这是双标!是封建残余!”
“放肆!”萧景珩霍然起身,“看来是孤平日太纵着你了,才让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既然你这般喜爱‘德’之一字,便给孤回去好好抄写《女德》!抄不完一百遍,不准出殿门!”
周薇瞪大了眼睛,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罚我抄《女德》?!萧景珩你讲不讲道理!我是为谁好啊!”
“为孤好?”萧景珩冷笑一声,“孤看你是在其位不谋其政,整日琢磨这些歪门邪道!张德海!”
张德海连滚爬地进来。
“送太子妃回宫!看着她抄!少一遍,唯你是问!”
“是!是!”张德海苦着脸,对周薇躬身,“娘娘,您就少说两句,跟奴才回去吧……”
周薇气得眼圈都红了,狠狠瞪了萧景珩一眼,一把抓起桌上那本被她视若珍宝的《男德》初稿,揉成一团,摔在地上:“抄就抄!封建大家长!独裁!暴君!”
说完,她扭头就走,把门摔得震天响。
萧景珩看着被她揉皱扔在地上的纸团,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半晌,猛地一拳砸在案上,震得笔架乱晃。
真是……岂有此理!
然而,等到殿内空无一人,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时,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团废纸上。
沉默良久,他终是弯下腰,极其缓慢地,将那个纸团捡了起来。
他一点点将纸张展平,看着上面那些歪歪扭扭、却每一笔都透着理首气壮的的字,还有那幼稚却生动的简笔画。
【妻者,战友也……】
【堵不住言官之口,乃自身不够强大……】
看着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最终,他将那页皱巴巴的纸,仔细地、对折再对折,塞进了书案最底层的一个抽屉里。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朱笔,却半晌没有落下。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她气急败坏的那句“封建大家长”。
他有些烦躁地放下笔,揉了揉眉心。
难道……他真的错怪她了?
可是……《男德》……这像话吗?!
而回到正殿的周薇,一边愤愤地磨墨,一边对秋云大吐苦水:“你说他讲不讲道理!我好心好意……居然罚我抄这个破玩意儿!一百遍!手抄断了也抄不完啊!”
秋云一边给她铺纸,一边小声劝:“娘娘,殿下毕竟是太子,您那书……名字确实惊世骇俗了些……”
“惊世骇俗说明需要变革!”周薇哼了一声,忽然灵机一动,“等等……他只说要抄《女德》,没说必须我自己抄吧?”
秋云一愣:“娘娘的意思是?”
周薇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秋云,你会模仿笔迹不?来来来,帮我抄九十遍!剩下的十遍我自己来!”
秋云:“……”娘娘,您这还是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啊!
于是,是夜,太子妃寝殿的灯火亮至深夜。只是里面并非一人苦抄,而是主仆二人埋头伪造笔迹,偶尔还传来周薇压低的抱怨声:“这什么破句子!‘清闲贞静,守节整齐’?简首是扼杀女性生命力!”
而书房那边,萧景珩批完最后一份奏折,看了眼更漏,忽然问张德海:“她……抄得如何了?”
张德海表情古怪:“回殿下……娘娘殿里灯还亮着,想必……甚是刻苦。”
萧景珩“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睡前,莫名吩咐小厨房,明早给正殿多送一碟她爱吃的糖蒸酥酪。
罢了,跟那个脑子里不知道装了什么的女人计较什么。
只是那《男德》……绝不能再有第二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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