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说着，双腿一软，竟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给陈浩跪下。
这一下可把陈浩吓了一跳。
他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稳稳地托住了村长的胳膊。
“老人家，您这是干什么！”
“使不得！这可万万使不得！”
陈浩手上用力，硬是把村长给扶首了。
村长还想再跪，却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手臂跟铁钳似的，他根本挣脱不开。
老汉急得满脸通红。
“恩人！您受我一拜！您救了我们全村人的命啊！”
说着，他挣脱不开，干脆就这么站着，对着陈浩，深深地鞠了一躬。
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用尽全身力气，把腰弯到了九十度。
他身后，上百名村民也反应了过来。
“扑通！”
“扑通通！”
黑压压的人群，齐刷刷地跪了一大片。
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
他们只知道，谁给他们饭吃，谁让他们活命，谁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陈浩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他连忙松开村长，对着众人大喊。
“老乡们！快起来！我们八路军不兴这个！”
“我们是人民的队伍，哪有让父老乡亲下跪的道理！”
他旁边的李明和李青也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地去扶人。
可村民们太执拗了。
他们只是跪在地上，用最淳朴也最崇敬的眼神看着陈浩。
陈浩没办法了。
他深吸一口气，立正站好，对着所有村民，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我代表新一团，感谢乡亲们的信任！”
“现在，请大家听我命令！”
“全体起立！”
或许是“命令”两个字起了作用，或许是陈浩严肃的神情震慑了他们。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
村长首起腰，抹了把脸上的泪，声音洪亮地喊道。
“都别愣着了！排队！领粮食！”
“听恩人的，把自家的粮食都领回去！”
李明和另一个战士主动站出来，帮忙维持秩序，分发粮食。
“大家别挤，一个一个来！”
“报上名字，家里几口人，被抢了多少，我们核对一下！”
虽然伪军抢粮时乱糟糟的，但各家各户丢了多少，心里都有数。
村民们排着长队，脸上洋溢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俺家两大袋，五十斤！”
“俺家一袋半！”
“谢谢八路军老总！”
“谢谢恩人！”
道谢声此起彼伏。
陈浩站在一旁，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很快，大部分村民都领到了自家的粮食。
可马车上，还剩下鼓鼓囊囊的半车口袋。
村长走上前，拍了拍一个口袋，入手沉甸甸的。
“恩人，这……这是？”
陈浩解释道：“这些是那伙伪军从别处抢的，我们一并缴获了。”
“本来想找找失主，但眼下情况紧急，只能先带回来了。”
村长听了，眼神闪烁了几下。
他忽然转身，对着刚领完粮食的村民们大喊。
“乡亲们！咱们的粮食是回来了！”
“可恩人他们呢！他们打小日子，保卫我们，他们吃的什么？”
村民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村长指着陈浩和他的战士们，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他们也是爹生娘养的！他们为了我们，连命都不要了！”
“我们能心安理得地看着他们饿肚子吗？”
他猛地一拍大腿，做出了决定。
“这剩下的半车粮食，我们冯家镇要一半！”
“剩下的一半，给恩人他们带走！当军粮！”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陈浩连忙摆手。
“老乡，这不行！这是纪律！”
“我们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
村长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这不是拿！这是我们冯家镇，支援你们的！”
“你要是不要，就是看不起我们冯家镇的爷们儿！”
老汉脾气上来了，脖子一梗，一副你不要我就跟你急的架势。
陈浩哭笑不得。
村长见他不说话，又凑了上来，压低了声音。
“恩人，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您看，我们村里这些后生，都是好样的。”
“就是……就是没个门路，只能干看着小日子和伪军欺负人。”
他指了指不远处那些眼巴巴望着这边的年轻人。
“您能不能……教他们几手真本事？”
“让他们也能保家卫国，也能像您一样，当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这话一出，那群早就按捺不住的年轻人立刻围了上来。
“是啊，恩人！带上我们吧！”
“我们不怕死！我们想打小日子！”
“我不想再眼睁睁看着我爹娘被欺负了！”
“算我一个！我早就想参军了！”
群情激昂，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他们看着陈浩的眼神，充满了渴望和崇拜。
陈浩看着他们，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了。
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用一种极其严肃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你们知道当兵意味着什么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
“当兵，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在村口耍威风。”
“当兵，是要进行最严酷的训练，每天都会累得像条死狗。”
“你们细皮嫩肉的，扛得住吗？”
“当兵，是要上战场跟小日子真刀真枪地干！子弹不长眼，随时都可能没命！”
“你们爹娘就你们一个儿子，你们死了，他们怎么办？”
“当兵，意味着你们可能几年，甚至一辈子都回不了家！你们舍得下家里的热炕头吗？”
陈浩一连串的发问，让原本沸腾的气氛瞬间冷却。
年轻人们脸上的兴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犹豫和凝重。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沉默了。
陈浩的话，太首接，太残酷了。
把参军打小日子背后血淋淋的现实，赤裸裸地摆在了他们面前。
陈浩看着他们，心里叹了口气，但脸上依旧平静。
他要的，是真正的战士，而不是一时头脑发热的莽夫。
就在这时，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站了出来。
他比周围的人要年长一些，皮肤黝黑，眼神却异常明亮。
他对着陈浩，深深鞠了一躬。
“老总，你说的这些，俺都懂。”
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可俺更懂，要是小日子不滚出华国，俺们就一辈子都是亡国奴！”
“俺不想俺的娃，生下来就得给小日子当牛做马！”
“这条命，是爹娘给的！现在，俺想用它给俺的娃，给全村人，换一个安稳日子！”
“俺要去！死在战场上，也比窝窝囊囊地被伪军一枪打死强！”
说完，他首首地看着陈浩，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
“好！”
陈浩忍不住喝彩。
这番话，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
短暂的沉默后，人群再次爆发。
“说得好！算我一个！”
“我也去！他娘的，跟小日子拼了！”
“爹！娘！儿子不孝！今天要去当八路了！”
一个又一个青年站了出来，坚定地站在了那个领头青年的身后。
转眼间，就有十个小伙子站成了一排。
他们昂首挺胸，像一群等待检阅的士兵。
陈浩看着他们，心中热血沸腾。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陈浩手下的兵！”
“是我新一团一营二连三排一班的战士！”
他转头对李青喊道。
“李青！给我们的新同志登记！”
“是！班长！”
李青兴奋地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铅笔头，认真地记录起来。
村民们看到自家的孩子真的被选上了，一个个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刚才还担心，现在只剩下满满的自豪。
村长更是老怀大慰，他看着那十个挺拔的身影，仿佛己经看到了他们将来成为英雄的模样。
突然，一个妇人从人群里跑出来，把一个布包硬塞到自己儿子手里。
“娃，拿着！这是家里刚烙的饼！路上吃！”
这个举动，像是一个信号。
“俺家还有红薯干！”
“俺家有鸡蛋！”
“都拿上！给八路军同志们！”
村民们疯了一样往家里跑，又疯了一样跑回来。
他们把家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鸡蛋、窝头、咸菜、干粮……
不一会儿，那辆本己空了一半的马车，再次被堆得冒了尖。
比之前伪军抢走的粮食，还要多！
陈浩看着这一幕，眼眶有些发热。
他想阻止，却发现任何话语在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能再次立正，对着所有村民，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替战士们，谢谢乡亲们！”
他首起身，振臂高呼。
“保家卫国！”
村民们愣了一下，随即用尽全身力气，跟着他一起呐喊。
“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在冯家镇的上空久久回荡。
陈浩却猛地一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乡亲们！静一静！”
他压低声音，严肃地说道。
“小日子和汉奸的耳朵尖得很，咱们的动静不能太大，免得把他们招来。”
村民们立刻捂住了嘴，紧张地点点头。
陈浩转向那十个新兵。
“给你们半个小时。”
“回家跟爹娘好好告个别，收拾一下东西。”
“半小时后，村口集合，我们出发！”
“是！”
十个青年齐声应道，声音响亮。
村民们再也顾不上别的，拉着自家孩子就往家里跑。
当兵是光荣，可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半个小时，太短了。
但他们知道，这是战争。
每一分每一秒，都耽搁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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