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丽站在奈何桥边，手里攥着黑无常给的黄符。
符纸泛着暖黄的光，贴在她心口，隔绝了阴司的寒气。
她望着阳间方向——晨雾未散，肖家村的老槐树顶端还沾着露水，在薄雾里若隐若现，像极了她昨夜在生死簿上见过的画面。
“记住，你现在是肖家村的远房侄女。”黑无常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穿这身粗布衫，梳个麻花辫，脸上抹点锅底灰。”
他指尖一弹，一团灰扑扑的粉末落在肖丽掌心。
她接过粉末，在溪水边洗了把脸，水面倒映出张陌生的脸：
皮肤晒得黝黑，眼角有几道浅淡的纹路，像是常年劳作的农妇。
发尾用草绳扎着，辫梢系着块蓝布——
和她记忆里母亲年轻时的头巾一个颜色。
“去村口老槐树下等你爹。”黑无常推了她一把：
“他今早会去镇上卖草药，顺路会经过村口。”
肖丽点点头，踩着青石板往村里走。
晨雾沾湿了她的裤脚，脚下的布鞋是新的，却故意做旧了鞋尖，沾着些泥点。
路过村头的菜地时，她听见王婶的骂声：
“柱子！你又把鸡食撒到我家菜地里！”
“我咋的？你家菜长得比我好，嫉妒！”
柱子的声音混着鸡叫，肖丽脚步一顿。
她望着王婶家院门口的竹篱笆——
上个月刘老五家的猪拱坏了篱笆，王婶找刘老五理论，反被刘老五的老婆揪着头发骂“老贱”。
现在篱笆修好了，却用的是最粗的荆条，扎得人疼。
她绕开菜地，往村东头的老槐树下走。
远远看见爹的身影：
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背篓里装着半筐草药，拐杖戳在地上，每一步都走得慢而稳。
肖丽鼻子一酸，差点喊出声，又慌忙捂住嘴。
“肖老三！”她故意粗着嗓子喊：
“我爹让你去村口帮他背草药！”
爹闻声抬头，看见“侄女”，愣了一下：“这不是你表姑家的……”
“我娘让我来喊你！”肖丽快走两步，接过爹的背篓：
“表姑说今早要腌酸菜，缺人手。我帮你背，你陪我去村口找王婶拿点盐。”
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随即笑了：
“行，成。”他伸手要接背篓，肖丽后退半步：“我有力气，您歇着。”
父子俩并肩往村口走。
肖丽余光瞥见刘老五家的院门——
半开着，刘老五叼着旱烟，坐在门槛上搓麻将。
他老婆蹲在旁边择菜，看见肖丽父女，撇了撇嘴，低声骂了句什么。
刘三从里屋冲出来，裤脚沾着泥，手里拎着只还在扑腾的母鸡：
“爹！我又抓了只肥鸡！”
“好小子！”刘老五放下麻将，拍了拍刘三的肩：
“拿到镇上卖了，换两斤酒。”
肖丽垂眸盯着背篓里的草药，指甲掐进掌心。
她听见刘三小声说：
“爹，上回那老不死的拐杖断了，今儿我去镇上买根新的，再给他送回去——省得他骂咱们。”
“送个屁！”刘老五吐了口痰：
“他敢骂咱们？上回要不是王瘸子护着，老子早把他那破房子掀了！”
肖丽攥紧了背篓的绳子。
她想起昨夜在生死簿上见过的画面——
刘三踹断爹的拐杖时，刘老五站在旁边笑，嘴里叼着的旱烟在风里明灭。
到了村口老槐树下，爹放下背篓，从怀里摸出个布包：
“丽儿，这是卖草药的钱，你拿着。我去镇上拿盐，晌午就回。”
肖丽接过布包，里面是叠得方方正正的毛票，边角磨得发毛。
她望着爹佝偻的背影，喉咙发紧：“爹，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爹摆摆手：
“你在这儿等我，别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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