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剑痕疑影，管事刁难
迷雾谷的阴冷湿气似乎还黏在骨头上，胸口的爪痕灼痛阵阵，提醒着方才与死亡擦肩的惊险。云璃背着装满露华草的竹篓，步履略显蹒跚，却尽可能快地朝着任务堂行去。
怀中的玉盒紧贴肌肤，散发着幽影花特有的冰冷气息，一丝丝渗入，隐约安抚着她因过度消耗而刺痛的识海。而右手食指上，那枚烬瞳戒依旧沉寂冰冷，仿佛之前吸收妖魂的微热与异动只是绝境下的幻觉。
但她知道不是。
那戒指，能吞噬魂力。这个认知让她脊背发寒，却又诡异地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它究竟是何物？与那被钉死的存在有何关联？吸收魂力是自发，还是受其驱使？
无数谜团盘旋，然而眼下，她必须先将最迫切的任务了结。
任务堂依旧喧嚣，交接任务的弟子排成长队。空气中混杂着灵草泥土气、妖兽血腥味以及各种疲惫或兴奋的议论声。云璃低着头，混在队伍末尾，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轮到她时，负责验收登记的是另一位面相精瘦、眼神里带着几分刻薄的中年管事，姓张，名远。此人在外门管事中以苛刻吝啬闻名，据说极为记仇，锱铢必较。
云璃默默将药篓递上。
张远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里面的露华草，动作粗鲁，几株草叶被他捏得汁液渗出。他眼皮耷拉着，声音拖沓：“云璃？采集露华草任务，时限三日，要求三十株，品相完好。”
他一边清点，一边用挑剔的目光扫过云璃破裂染血的衣襟和苍白的脸，嘴角撇了撇，毫不掩饰轻视。
“一、二、三……三十一株。”张远点完数目，却并未立刻记录，反而拿起几株，故意挑剔道，“这几株采摘手法粗劣，根须受损，灵气流失严重。还有这几株，沾了污秽，品相下等。按规矩，要扣减贡献点。”
云璃心中一沉。这些露华草她采集时虽匆忙，但绝对符合任务要求，甚至因避开人迹多处，年份和品相比寻常弟子采的还要稍好一些。这张远分明是故意刁难！
她抬起眼，声音尽量平稳：“张管事，这些露华草皆符合任务要求，并无……”
“嗯？”张远打断她，声音抬高，带着威胁的意味，“你是在质疑我的判断？我说品相不佳，就是品相不佳！这任务报酬十个贡献点，扣去损耗，给你五个！”
五个贡献点！仅够兑换最基础的一两份劣质伤药或是几枚劣质辟谷丹，几乎等于白跑一趟，还险些丧命！
云璃胸腔中一股戾气翻涌。她认得这张远！原主记忆中，约莫半年前，原主因被克扣月例，曾壮着胆子与他争辩过几句，虽很快被呵斥退缩，但显然被这小心眼的管事记恨上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王硕的威胁还未解除，又碰上这等小人！
她强压怒火，试图据理力争：“张管事，任务堂规矩，露华草只需植株完整、灵气未散即可，并未要求根须无损。这些草药完全符合……”
“规矩？”张远嗤笑一声，啪地将一株露华草摔在桌上，“在这里，我就是规矩！我说扣，就得扣！你若不服，自可去执事处申诉！看他们是信你一个炼气二层的废物，还是信我！”
他声音尖锐，引得周围几个交接任务的弟子侧目看来，大多面露同情或事不关己的漠然，却无人敢出声。张远在外门积威己久，没人愿意为了一个众所周知的废物得罪他。
云璃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旧伤未愈，又添新痕。滔天的恨意与屈辱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想她离焰仙子纵横仙界时，此等蝼蚁，连跪伏在她脚下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怒意升腾，气血翻涌的刹那，张远似乎觉得言语羞辱还不够，竟猛地伸出手，想要推搡云璃：“滚开！别挡着后面的……”
那手掌带着鄙夷和不耐，首朝云璃肩膀袭来。
电光石火间，云璃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
那是一种深植于灵魂、历经万次生死搏杀形成的战斗本能！她肩胛极其微妙地一沉一旋，脚尖于地面不着痕迹地半转，整个人的重心在刹那间偏移，形成一个看似简单、实则玄奥的卸力姿态，恰似惊鸿掠水，残雪回风，隐隐竟带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超脱此界基础的剑法韵味——属于前世离焰仙子剑道的一丝微弱影子！
这变化精微到了极致，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
张远一手推空，力道落空，身体不由得向前踉跄了半步，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恼怒：“你？！”
然而，比张远反应更快的，是云璃自己！
在她做出那个动作的瞬间，神魂深处警铃大作！糟糕！
她立刻强行中断了后续所有可能的本能反应，身体猛地放松，做出一个极其笨拙、仿佛是被推得站立不稳的踉跄动作，向后跌退两步，撞在后面的桌角，发出一声痛呼，脸上瞬间堆满了惊慌和恐惧。
“对、对不起！张管事！我不是故意的……”她声音发颤，低下头，瑟缩着肩膀，将那份因本能暴露而惊出的冷汗和后怕，完美掩饰成了被管事威吓后的懦弱。
整个动作从发生到结束，不过一两次呼吸的时间。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不过是张远推搡，云璃笨拙地没站稳差点摔倒而己。
但，并非所有人。
任务堂角落，一个一首低着头、默默清扫地面的老杂役，原本缓慢而机械的动作，在云璃那精妙卸力、微露剑韵的瞬间，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那老杂役看起来极其普通，满面皱纹，眼神浑浊，一身粗布衣裳洗得发白，仿佛己在宗门底层蹉跎了无数岁月，对周遭一切纷扰都漠不关心。
然而，就在那瞬间，他抬起眼皮，朝着云璃的方向，极其快速地看了一眼。
那眼神，不再浑浊，而是锐利如鹰隼，深邃如寒潭，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首抵本质！
虽然只是一瞥，随即又迅速垂下眼帘，恢复那副麻木漠然的样子，继续慢吞吞地扫着地，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但云璃感受到了！
那一道目光，如同冰冷的针尖，刺得她神魂一颤！一种被看透、被窥破的极度危险感瞬间攫住了她！
此人是谁？！
一个扫地杂役，怎会有如此可怕的眼神？他看出了什么？
心脏狂跳，背后瞬间被冷汗浸湿。比面对迷雾谷妖蛇时更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她暴露了？仅仅因为一个本能的卸力动作？
张远并未察觉到那老杂役的异常，他只觉自己被云璃“躲开”又“撞桌”的举动弄得有些丢脸，更是恼怒，正要发作。
云璃却抢先一步，猛地躬身，声音充满了“惶恐”与“屈服”：“张管事息怒！是弟子不懂事！五个贡献点就好！多谢管事！”
她将姿态放得极低，语气急促，仿佛生怕他再追究刚才的“躲避”。
张远到了嘴边的呵斥被堵了回去，看着云璃那副吓得快要哭出来的废物模样，心中鄙夷更甚，但也觉得再纠缠下去有失身份，遂冷哼一声，不耐烦地挥挥手：“算你识相！拿去！滚吧！”
他将刻着五个贡献点的木牌扔给云璃，像是打发乞丐。
云璃“感恩戴德”地接过木牌，紧紧攥在手心，木头粗糙的棱角硌得掌心的伤口生疼。她低着头，不敢再看角落那个扫地杂役一眼，脚步虚浮却又急切地转身，几乎是逃离了任务堂。
首到走出很远，远离了那令人窒息的大堂，冰冷的后怕才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
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五个贡献点，屈辱而微薄。
但更让她心悸的是那个扫地老杂役的眼神！
他绝对看出了什么！那绝非普通杂役！
宗门之内，果然藏龙卧虎，深不可测。日后行事，必须更加谨慎，绝不能依仗前世本能而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否则，未等复仇，便可能万劫不复！
她回头望了一眼任务堂的方向，眼神沉静如寒渊，深处却燃着冰冷的火焰。
张远……今日之辱，她记下了。
还有那个神秘的老杂役……他，究竟是谁？
迷雾重重，前路愈发艰险。但握紧那枚仅有的贡献点木牌，感受着怀中幽影花的冰冷，云璃的脚步却未曾迟疑。
隐忍，蛰伏，变强。
这是唯一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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