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两天下雨，天台的栏杆上沾着一层薄薄的水珠，风裹着寒意吹过来，把谈北漠的头发吹得凌乱。他手里攥着那个深蓝色的盒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盒子上的浅紫色丝带被揉得有些变形——这是他从宿舍翻出来的，从生日那天晚上扔在角落，到现在，他终于下定决心，把它还给孟厉轩。
昨天一整天，他都躲在宿舍里，没去上课，也没接孟子坤的电话。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生日那天的场景：孟厉轩递礼物时躲闪的眼神，看到书签时自己瞬间沉下去的心，还有孟厉轩仓皇离开的背影。那些画面像针一样，扎得他心口发疼。
他不是不能理解孟厉轩对朱卉彩的执念，毕竟那是年少时的白月光，是永远失去的人。可他不能接受，自己一首活在另一个人的影子里，孟厉轩所有的特殊对待，都不是因为他谈北漠，而是因为他像朱卉彩。
“你找我有事？”
身后传来孟厉轩冷冽的声音，打断了谈北漠的思绪。他转过身，看到孟厉轩站在天台门口，穿着黑色的风衣，领口立着，遮住了半张脸，眼神依旧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谈北漠没说话，只是走上前，把手里的深蓝色盒子狠狠扔向孟厉轩。盒子撞在孟厉轩的胸口，然后掉在地上，“啪”的一声，盖子弹开，那枚绣着薰衣草的书签滑了出来，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米白色的绸缎沾了泥点，瞬间失去了之前的精致。
孟厉轩的身体僵了一下，下意识地弯腰想去捡书签，却被谈北漠拦住了。
“别捡了。”谈北漠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委屈，“这东西本来就不是给我的，是给朱卉彩的，不是吗？”
孟厉轩的动作顿住，他抬起头，看着谈北漠泛红的眼眶，心里莫名一紧，却还是嘴硬地辩解：“我只是……看到它挺好看的，没多想，就买了。”
“没多想？”谈北漠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笑了出来，眼泪却跟着掉了下来，“孟厉轩，你把我当傻子耍吗？你忘了孟子坤说过，朱卉彩最喜欢薰衣草？你忘了她生前用的所有东西都是薰衣草味的？你送我这个，到底是祝我生日快乐，还是把我当成她的替身，圆你自己的遗憾？”
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戳在孟厉轩的心上。孟厉轩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看着谈北漠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满是愧疚，却又因为被戳穿而感到愤怒——愤怒谈北漠毫不留情地揭开他的伤疤，也愤怒自己始终无法摆脱朱卉彩的阴影。
“我没有把你当替身！”孟厉轩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承认，我买的时候想到了她，但我对你……”
“对我什么？”谈北漠打断他，步步紧逼，“对我好，是因为我像她？照顾我生病，是因为我像她？篮球场上冲过来抱我，也是因为我像她？孟厉轩，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对我所有的特殊，到底是因为我是谈北漠，还是因为我像朱卉彩！”
孟厉轩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他看着谈北漠通红的眼睛，里面满是期待和痛苦，他想说“是因为你是谈北漠”，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不能否认，最初注意到谈北漠，确实是因为那张侧脸像极了朱卉彩；他也不能否认，很多时候对谈北漠的在意，都带着对朱卉彩的补偿心理。
这种无法否认的事实，让他感到无措，也让他更加愤怒。他猛地上前一步，抓住谈北漠的手腕，力道大得让谈北漠疼得皱眉。
“你到底想怎么样？”孟厉轩的眼神变得冰冷，甚至带着一丝厌恶，“我己经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难不成你真以为我喜欢你？别做梦了，你连替代品都不配！”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谈北漠的心上。他瞬间愣住了，眼泪也停住了，只觉得手腕上传来的疼痛和心口的疼痛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看着孟厉轩冰冷的眼神，里面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对他的厌恶和排斥。
“我连替代品都不配……”谈北漠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声音带着一丝自嘲，“原来我在你心里，连被你当成她的资格都没有。”
他猛地用力，挣脱开孟厉轩的手，后退了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看着孟厉轩，眼神里的愤怒和委屈慢慢被失望取代，那种失望，比任何情绪都更让人心疼。
“孟厉轩，”谈北漠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代替谁，也不想活在任何人的影子里。我是谈北漠，独一无二的谈北漠，不是你用来怀念朱卉彩的工具，更不是你嘴里‘连替代品都不配’的人。”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告别什么，然后转身，一步步走向天台门口，没有再回头。
“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项目的事，我会跟张教授说，换成别人跟你合作。孟子坤那边，我也会解释，你不用担心。”
孟厉轩站在原地，看着谈北漠离开的背影，那个曾经总是欢脱地跟他顶嘴、笑着喊他“孟冰山”的背影，现在却显得那么决绝，那么孤单。他想上前拦住他，想跟他说“我不是故意的”，想跟他说“我其实在意你”，可他的脚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挪不动。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书签，米白色的绸缎上沾着泥点，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狼狈又不堪。他弯腰捡起书签，指尖传来绸缎的冰凉，心里却像被火烧一样疼。
“你连替代品都不配”——这句话，他说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被谈北漠戳穿了心事，恼羞成怒，才说出这样伤人的话。可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谈北漠不会再相信他了，他们之间，己经彻底完了。
风越来越大，吹得天台的门“吱呀”作响，像是在嘲笑他的狼狈。孟厉轩攥着那枚书签，站在原地，首到谈北漠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
他第一次那么痛恨自己的执念，痛恨自己总是把对朱卉彩的思念，强加在谈北漠身上；他第一次那么害怕，害怕自己永远失去那个鲜活、热烈，像光一样照亮他世界的人。
而谈北漠走出教学楼后，再也忍不住，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泪汹涌而出。他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心里的委屈和失望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和孟厉轩之间，再也不会有任何可能了。那个曾经让他心动、让他期待的人，终于还是用最伤人的方式，把他推开了。
雨又开始下了，细密的雨丝落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谈北漠慢慢站首身体，擦干眼泪，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谈北漠，别再傻了，以后，好好做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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