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淡青色的纱，缠绕在山洞外的松枝上。柯孜陌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看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光，指尖无意识地着“归尘”剑的剑柄——剑身上的锈迹己被昨晚的血渍染红，干硬的血痂刮过指尖，带来细微的刺痛，却让他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醒了？” 蓝栤司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摆着几块从布包里拿出来的干粮，正用一根细木枝拨弄着身前的小火堆——火堆是昨晚用“引火符”点燃的，火苗不大，却足以驱散山洞里的寒气。
柯孜陌点点头，起身走到蓝栤司身边坐下。他看着火堆里跳动的火苗，心口的碎片轻轻跳动着，昨晚的记忆碎片又涌了进来：柯桥挥剑时眼底的猩红、手腕上流下的鲜血、还有那句带着哭腔的“你竟然护着他”……
“在想柯桥？” 蓝栤司把一块干粮递给他，笑着说，“昨晚跑的时候太急，没来得及跟你细说。那家伙的恨意，可不止‘替柯家报仇’那么简单。”
柯孜陌接过干粮，放在手里没吃——他对食物没有太多需求，只是偶尔会因为身体虚弱而吃一点。他抬头看向蓝栤司，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他……为什么恨我？”
“为什么恨你？” 蓝栤司嗤笑一声，扔了根木枝进火堆，火苗“噼啪”跳了一下，映得他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第一，他认定是你杀了柯家满门，包括你们的父亲——这是他恨你的‘正当理由’，也是玄真长老灌给他的‘执念’。第二嘛……”
蓝栤司顿了顿，看向柯孜陌，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你有没有想过，他恨你，或许还因为嫉妒？”
“嫉妒？” 柯孜陌皱了皱眉，这个词对他来说很陌生——他没有心，不懂什么是嫉妒，也不明白柯桥为什么会嫉妒他。
“对，嫉妒。” 蓝栤司点点头，靠在石壁上，慢慢分析道，“你想想，当年柯家还在的时候，你是柯家最有天赋的孩子，父亲对你寄予厚望，连传家的‘归尘’剑都给了你。而柯桥呢？他资质不如你，修炼进度总是比你慢，父亲虽然也疼他，却总把‘要向你哥哥学’挂在嘴边。”
一段模糊的记忆突然撞进柯孜陌的脑海：十岁那年，他刚突破炼气期，父亲笑着拍他的肩膀，把“归尘”剑递给她：“阿陌，你是柯家的骄傲。” 不远处的角落里，年幼的柯桥攥着木剑，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有肩膀微微颤抖。
“那时候的柯桥，心里肯定不好受。” 蓝栤司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小孩子的心性最敏感，明明是亲兄弟，却总被拿来比较，换谁都会有落差。后来柯家灭门，玄真长老又告诉他，是你杀了所有人——他心里的落差，瞬间就变成了恨意。他觉得，你不仅抢走了父亲的关注，还毁了柯家，毁了他的一切。”
柯孜陌沉默了。他想起昨晚战斗时，柯桥说的那句“你给柯家带来的耻辱”，想起他挥剑时的狠厉，还有看到自己手臂上旧疤时的愣神——原来那些恨意里，还藏着这么复杂的情绪。
“还有第三点。” 蓝栤司继续说，语气里多了几分冷意，“他恨你，也是因为他需要一个‘仇人’。柯家灭门后，他成了孤儿，是玄真长老收留了他，给了他饭吃，教他剑术，让他在仙门站稳脚跟。他需要一个‘仇恨的目标’，来支撑他活下去，支撑他修炼——而你，就是玄真长老为他量身定做的‘目标’。”
“玄真……为什么要这么做？” 柯孜陌问道。他想起第三片魂魄碎片融入时，守墓老人说的“仙门有人先行挑衅、栽赃”，想起蓝栤司说的“玄真长老抓纯阴弟子当祭品”——这个老人，到底想做什么？
“为什么？” 蓝栤司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还能为什么？为了权力，为了私欲。当年围剿你的事，玄真长老肯定是主谋之一。他把柯桥留在身边，一是为了控制他——毕竟柯桥是柯家唯一的幸存者，留着他，能随时‘提醒’所有人，你是个‘魔头’；二是为了利用他——柯桥资质不错，又对他言听计从，是个好用的棋子。等什么时候你没用了，柯桥这个‘棋子’，恐怕也会被他随手扔掉。”
柯孜陌的心口碎片突然剧烈跳动起来，像是在呼应蓝栤司的话。他想起记忆里玄真长老冰冷的眼神，想起他说“柯孜陌，你修炼邪术走火入魔”时的笃定，想起他阻止自己解释的决绝——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那柯桥……” 柯孜陌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他知道吗？”
“现在还不知道，但快了。” 蓝栤司笑着说，从怀里掏出灵虚长老给的路线图，铺在地上，“昨晚我引开他的时候，故意提了‘卷宗’和‘纯阴弟子’，他眼神里的动摇，我看得清清楚楚。玄真长老能骗他一时，骗不了他一世。等他查到更多疑点，迟早会发现自己被利用了。”
柯孜陌看向路线图，目光落在标注着“后山密室”的位置。图纸上，在密室入口不远处，有一个用红笔圈起来的标记——那里是玄真长老安排的亲信守卫的关卡，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月圆之夜，守卫会换班，有半柱香的空隙。”
“灵虚长老倒是考虑得周全。” 蓝栤司指着那个红圈，笑着说，“收徒大典那天正好是月圆之夜，我们可以趁着守卫换班的时候，潜入密室。不过……”
他顿了顿，眉头微微皱起：“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玄真长老那么狡猾，不可能没料到有人会打密室的主意。说不定，他早就布好了陷阱，等着我们往里跳。”
柯孜陌点点头，指尖落在路线图上的“水月洞天”——那是路线图边缘标注的一个小地点，旁边写着“魂迹隐约”。他想起之前蓝栤司说的，第五个魂魄碎片可能在一个与“水”和“影”有关的地方，心里突然有了一丝感应——那个碎片，或许就在水月洞天。
“蓝栤司。” 柯孜陌指着“水月洞天”，轻声说，“碎片，可能在这里。”
蓝栤司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水月洞天？我倒是听说过这个地方，据说那里的湖水能映照出人的魂魄，是个很神秘的秘境。不过，那里的入口只在月圆之夜开启，而且每次开启的时间都很短，只有半个时辰。”
他抬头看向柯孜陌，笑着说：“收徒大典那天是月圆之夜，正好是个机会。我们可以先潜入水月洞天，找到第五个碎片，再趁着守卫换班的时候，潜入后山密室。这样一来，既拿到了碎片，又能查真相，一举两得。”
柯孜陌点点头，心里却有一丝不安——玄真长老既然能安排守卫，肯定也能预料到他们会利用月圆之夜行动。说不定，水月洞天和后山密室，都有他布下的陷阱。
“不过，我们得小心。” 蓝栤司像是看出了他的担忧，收起路线图，语气变得严肃，“玄真长老肯定知道我们会找魂魄碎片，也知道我们会查当年的真相。他说不定会在水月洞天和后山密室都设下埋伏，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他从布包里掏出几张符纸，递给柯孜陌：“这些是‘隐身符’和‘破阵符’，你拿着。到时候万一遇到陷阱，这些符纸或许能派上用场。还有，你的‘归尘’剑，虽然锈迹斑斑，却是件灵器，关键时刻能护住你，一定要带在身边。”
柯孜陌接过符纸，小心翼翼地收进袖中。他看着蓝栤司苍白的脸和眼底的疲惫，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像是担心，又像是感激。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笨拙地说：“你……也小心。”
蓝栤司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命硬得很，没那么容易死。再说，有你这个‘无心魔头’在身边，就算遇到危险，你也会救我的，对吧？”
柯孜陌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点头，只知道——他不希望蓝栤司出事。这个在雪夜里把他从村民石块下救出来的人，这个陪他找魂魄碎片、为他分析真相、在他遇到危险时挺身而出的人，是他这一世唯一的“同伴”，也是他心口那片空洞里，唯一能感受到的“温度”。
而另一边，青云宗的弟子别院。柯桥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杯早己凉透的茶，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昨晚追丢柯孜陌后，他一夜没睡，蓝栤司的话在他脑子里反复盘旋，像一根刺，扎得他心口发疼。
“柯师兄，玄真长老找你。” 门外传来弟子的声音。
柯桥猛地回神，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道袍，朝着玄真长老的住所走去。他不知道玄真长老找他有什么事，但他心里隐隐有个预感——这次见面，或许能让他查到一些真相。
玄真长老的住所很简朴，只有一间正殿和一间偏房。柯桥走进正殿时，玄真长老正坐在蒲团上打坐，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睛。
“阿桥，你来了。” 玄真长老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昨晚追柯孜陌，辛苦了。”
“弟子无能，让他跑了。” 柯桥低下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愧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份愧疚里，还藏着一丝庆幸。
“无妨。” 玄真长老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柯孜陌狡猾得很，又有那个离经叛道的道士帮忙，想抓住他，没那么容易。不过，收徒大典那天，他肯定会来后山密室——那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的东西？” 柯桥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长老，后山密室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柯孜陌一定要去那里？”
玄真长老的眼神闪了闪，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才缓缓说：“那里封印着当年围剿他时，留下的‘邪物’。柯孜陌是想拿回那个邪物，恢复他的力量。所以，收徒大典那天，你一定要守在密室入口，不能让他进去。”
柯桥没有说话，心里的疑团却越来越大——玄真长老的话，总是说得模棱两可，从不提“邪物”到底是什么，也从不提当年的卷宗。他想起蓝栤司说的“玄真长老抓纯阴弟子当祭品”，想起路线图上标注的“守卫换班空隙”，突然鼓起勇气，问道：“长老，弟子有一事不明，想向您请教。”
“你说。” 玄真长老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
“当年柯家灭门，您说……是柯孜陌杀了所有人。” 柯桥的声音有些发颤，却依旧坚持着问下去，“可弟子最近查到一些疑点，当年的事，似乎……并非您说的那样。还有，那些纯阴体质的弟子，您把他们带去哪里了？”
玄真长老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里的温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寒意：“阿桥，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我？”
柯桥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低下头：“弟子不敢，只是……”
“没有只是！” 玄真长老厉声打断他，“当年的事，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柯孜陌是个魔头，他屠尽柯家，罪该万死！你要是再敢怀疑我，怀疑仙门的决定，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弟子！”
柯桥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玄真长老的反应，太过激烈，反而让他更加确定——蓝栤司说的是对的，当年的事，一定有隐情，玄真长老，确实在骗他。
“弟子……知道了。” 柯桥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他站起身，朝着玄真长老行了一礼，“长老，如果没别的事，弟子先告退了。”
玄真长老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柯桥转身走出正殿，脚步比来时更沉。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后山，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痛苦——他不知道该相信谁，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查清真相，更不知道，当真相揭开的那一刻，他该如何面对那个被他恨了十几年的“仇人”，如何面对那个欺骗了他十几年的“恩人”。
而正殿里，玄真长老看着柯桥消失的背影，眼神里满是阴鸷。他从袖中掏出一枚黑色的令牌，指尖灵力注入，令牌上的“杀”字再次浮现：“柯桥这孩子，果然开始怀疑了。看来，收徒大典那天，不仅要除掉柯孜陌，连柯桥这个‘隐患’，也该一起解决了。”
他将令牌扔给窗外的蒙面人：“去，通知密室入口的守卫，收徒大典那天，不管是谁，只要靠近密室，格杀勿论——包括柯桥。”
“是。” 蒙面人接过令牌，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玄真长老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云海，嘴角勾起一抹阴笑。收徒大典越来越近，柯孜陌、柯桥、还有那些对他心存疑虑的人，都将在那天，成为他登顶路上的垫脚石。到时候，整个修仙界，都会臣服在他脚下。
而山洞里，蓝栤司和柯孜陌己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蓝栤司看着柯孜陌，笑着说：“阿陌，准备好了吗？接下来，我们要去水月洞天找第五个碎片，还要潜入后山密室找真相——这条路，可比之前危险多了。”
柯孜陌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归尘”剑。他看着蓝栤司的笑容，心口的碎片轻轻跳动着，那股空洞的感觉似乎淡了一些。他知道，前路肯定充满危险，但只要蓝栤司在身边，他就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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