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苍山的午后阳光被厚重的云层遮住，柳家村的石板路泛着潮湿的冷意。柯孜陌跟在蓝栤司身后，指尖无意识地着袖中那枚刚从柳家拿到的火焰佩——玉佩上的温度比寻常玉石更低，像是附着着前世未散的煞气，每一次触碰，心口的魂魄碎片都会传来一阵细微的共鸣。
“柳家这几日怕是要出事。”蓝栤司突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向柳家村村口的方向，那里隐约有一缕淡金色的灵力波动闪过——是仙门弟子特有的巡查气息，“刚才柳成看我的眼神不对劲，他拿了银子，却没说仙门每月都会来巡查，这是故意隐瞒。”
柯孜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口的煞气微微翻涌：“他想利用我们？”
“是想赌一把。”蓝栤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从布包里掏出一张泛着银光的符箓，“柳家被仙门压得喘不过气，既想拿我们的银子周转，又想借仙门的手除掉我们——毕竟‘魔头余孽’的人头，在仙门那里可是能换不少好处。”
话音刚落，村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弟子的呵斥：“柳家村的人都出来！仙门例行巡查，凡是外来者，一律登记！”
蓝栤司迅速将符箓贴在柯孜陌的衣襟上，符箓瞬间隐入衣料，柯孜陌周身的煞气被瞬间掩盖：“这是‘敛气符’，能暂时遮住你的煞气，但撑不了多久。我们得先回柳家，看看柳成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两人转身快步往柳家宅院走，刚到门口，就看到柳成正慌慌张张地关门，看到他们回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们……怎么又回来了？仙门的人来了，快躲起来！”
“躲？”蓝栤司挑眉，径首走进院子，“柳家主不是早就想让仙门的人‘发现’我们吗？何必装模作样。”
柳成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闪烁：“先生说笑了，我怎么会……”
“你不会？”蓝栤司走到正厅的八仙桌前，拿起桌上的银子，在指尖把玩着，“刚才你收银子的时候，眼神里的算计可藏不住。你以为我们走后，仙门的人来了，你只要指认我们是‘可疑分子’，既能撇清关系，又能拿赏钱，对吧？”
柳成的额头渗出冷汗，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内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柳伯拄着拐杖走出来，脸色比之前更苍白，却带着一丝决绝：“家主，别装了，他们都看出来了。”
他走到柯孜陌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这位公子，老朽知道你是谁。你是……当年那个被冤枉的魔头的转世，对不对？”
柯孜陌瞳孔微缩，心口的魂魄碎片剧烈跳动起来，一段更清晰的记忆闪过——前世他被围困时，柳伯的祖上就躲在人群最后，看着仙门弟子将他按在祭坛上，眼神里满是恐惧，却没有一丝怜悯。
“是又如何？”柯孜陌的声音很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你想告诉仙门的人，拿我换好处？”
“不！”柳伯连忙摇头，眼泪顺着皱纹滑落，“老朽不敢……当年仙门陷害你，柳家祖上也是帮凶之一，这些年柳家没落，就是报应！老朽只想赎罪，不想再助纣为虐！”
柳成猛地转头看向柳伯，怒声道：“柳伯！你疯了？要是让仙门知道我们窝藏魔头余孽，柳家就全完了！”
“完了总比良心不安强！”柳伯厉声反驳，“当年祖上偷偷藏了这枚火焰佩，每天都被噩梦缠绕，临死前还在说‘造孽’！现在仙门又来打压我们，这都是报应！”
蓝栤司看着争执的两人，嘴角的笑意消失，语气变得严肃：“柳伯，你说想赎罪，那我问你，火焰佩上是不是有仙门的追踪咒？”
柳伯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灰败：“你……你怎么知道？”
“猜的。”蓝栤司走到柯孜陌身边，拿起他袖中的火焰佩，指尖拂过玉佩上的火焰符文，“这符文看似是当年阿陌的印记，实则边缘有细微的仙门咒印——只要玉佩离开柳家范围，就会触发追踪，仙门的人很快就能找到这里。柳家主刚才故意让我们带走玉佩，就是想让仙门顺着咒印找到我们，对不对？”
柳成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喃喃道：“我只是想活下去……仙门每月都来要钱，柳家快撑不下去了，我只能……”
“只能用我们的命换柳家的活路？”蓝栤司的语气冷了下来，“你有没有想过，仙门拿到我们之后，只会更变本加厉地压榨柳家，因为你们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弟子的怒吼：“柳成！开门！我们查到有外来者进了你的院子，快出来回话！”
柳伯脸色大变，连忙对蓝栤司说：“先生，快跟我来！后院有个地窖，能躲一阵子！”
蓝栤司却摇了摇头，走到院子中央，大声对门外说：“别敲了，我们在这里。”
柯孜陌皱眉看向他，蓝栤司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我有办法。”
柳成和柳伯都惊呆了，没想到蓝栤司会主动暴露。门被猛地推开，五个穿着青色道袍的仙门弟子走了进来，为首的弟子腰间挂着一枚银色的令牌，是仙门的巡查队长。他看到蓝栤司和柯孜陌，眼神瞬间变得警惕：“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在柳家？”
“我们是云游的道士，”蓝栤司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道牒，递给巡查队长，“路过柳家村，听说柳家有古物出售，想来看看，没想到遇到仙门巡查，倒是打扰了。”
巡查队长接过道牒，仔细看了看，道牒上的印章和字迹都没问题——这是蓝栤司之前从一个落魄道士那里买来的，早就做好了伪装的准备。他又看向柯孜陌，眉头皱了皱：“他是谁？为何没有道牒？”
“他是我的师弟，”蓝栤司笑着说，“性子内向，不太会说话，道牒不小心弄丢了，我们正打算去仙门补办。”
巡查队长显然不信，眼神锐利地扫过柯孜陌：“他身上有股奇怪的气息，让他过来，我要检查。”
柯孜陌刚要上前，蓝栤司却拦住他，从布包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塞到巡查队长手里：“这位师兄，一点小意思。我师弟天生体质特殊，气息和常人不同，并非邪祟，还请通融一下。”
巡查队长掂量着手里的碎银，脸色缓和了一些。他知道柳家是仙门的附属家族，虽然没落了，但也没必要太过较真。他收起碎银，冷哼一声：“既然是误会，那就赶紧离开柳家村，仙门近期在追查魔头余孽，不许在外逗留太久！”
“是是是，我们马上就走。”蓝栤司连忙点头，拉着柯孜陌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柳成突然开口：“师兄！他们说谎！那个男人身上有邪祟的气息，柳伯说他是当年魔头的转世！”
所有人都愣住了。柳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柳成骂道：“你疯了！你这是要把柳家往火坑里推！”
巡查队长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拔出腰间的长剑，指向柯孜陌：“好啊！原来是魔头余孽！竟敢伪装成道士，看我今天不斩了你！”
柯孜陌周身的煞气瞬间翻涌，敛气符的效果被打破。他握紧袖中的归尘剑，眼神冰冷地看着巡查队长——前世被仙门追杀的记忆碎片涌上心头，让他的杀意瞬间飙升。
“师兄息怒！”蓝栤司连忙挡在柯孜陌身前，对着巡查队长笑道，“柳家主是被吓到了，胡言乱语而己。我师弟要是魔头余孽，哪会这么轻易被你发现？再说，当年的魔头早就被仙门诛灭了，哪来的转世？”
他又看向柳成，语气带着威胁：“柳家主，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说我师弟是魔头转世，有证据吗？要是没有，就是污蔑仙门的清誉，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柳成被蓝栤司的话吓住了。他只是想借仙门的手除掉两人，却没想过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污蔑“魔头转世”是多大的罪名。巡查队长也犹豫了——仙门虽然在追查魔头余孽，但没有确凿证据，他也不敢轻易动手，万一弄错了，回去会被长老责罚。
就在这时，柳伯突然跪在地上，对着巡查队长磕了个头：“师兄，是老朽糊涂，看错了人，误导了家主。这位公子并非魔头转世，只是体质特殊，还请师兄恕罪！”
巡查队长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冷哼一声：“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但你们要是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说完，他带着弟子们转身离开。
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平静。柳成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柳伯站起身，脸色苍白地看着蓝栤司和柯孜陌：“多谢二位先生不计较……”
“不计较？”蓝栤司的语气冷了下来，“柳家主刚才的话，差点让我们死在仙门弟子手里，这笔账怎么算？”
柳成连忙爬起来，对着两人拱手道：“是我糊涂，是我不对！我愿意把火焰佩送给二位，只求你们别记恨柳家！”
蓝栤司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火焰佩我们己经拿到了。但你记住，仙门不会因为你出卖我们就放过柳家，只会把你当成用完即弃的棋子。”
他拉着柯孜陌转身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柳伯：“柳伯，你说想赎罪，我给你一个机会。三日后，仙门会在锁魂塔举行祭天仪式，用十位纯阴弟子的魂魄激活镇魂鼎，你要是真的愧疚，就想办法把这个消息传给仙门里那些还存着良知的长老。”
柳伯愣了愣，随即坚定地点了点头：“老朽知道了，一定办到！”
两人走出柳家宅院，顺着石板路往村外走。阳光从云层后探出头，洒在身上却没有暖意。柯孜陌看着蓝栤司的侧脸，突然开口：“你早就知道柳成会出卖我们？”
“猜到了一半。”蓝栤司笑着说，“柳家的困境摆在那里，柳成又是个贪生怕死的人，肯定会想办法自保。但我没想到柳伯会站出来帮我们——人心果然是最复杂的东西，有贪欲，有恐惧，也有愧疚。”
柯孜陌沉默了。他想起柳伯颤抖的双手，想起柳成惊慌的眼神，想起巡查队长贪婪的嘴脸，突然觉得前世的自己，或许就是太相信“人心本善”，才会被仙门的人陷害，被信任的人背叛。
“别想太多。”蓝栤司看出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信任，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仙门那些人一样虚伪。至少现在，我们还有彼此。”
柯孜陌抬眸看向蓝栤司，对方的眼神很亮，带着一丝笑意，还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坚定。心口的空洞再次泛起暖意，这一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晰——他不再是孤身一人，有蓝栤司陪在身边，不管前路有多少谎言和背叛，他都能走下去。
两人走到村外，蓝栤司突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火焰佩，指尖凝聚起一丝灵力，轻轻拂过玉佩表面。玉佩上的火焰符文瞬间亮起，一道细微的金色咒印浮现出来，随即消散。
“果然有追踪咒。”蓝栤司的眼神冷了下来，“柳伯虽然说了实话，但还是隐瞒了咒印的事——他既想赎罪，又怕我们连累柳家，所以留下了这个后手，让仙门能找到我们，却又不会立刻暴露柳家。”
柯孜陌看着玉佩上的咒印，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凉拌。”蓝栤司将玉佩递给柯孜陌，笑着说，“正好可以利用这个咒印，给仙门的人设个圈套。三日后的祭天仪式，我们需要有人帮忙打乱玄真的计划，柳伯传递的消息可能不够，不如让仙门的人自己送上门来。”
柯孜陌接过玉佩，指尖轻轻着上面的咒印。阳光洒在玉佩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像是前世未散的执念，又像是今生前行的指引。他看着身边从容不迫的蓝栤司，突然觉得，这场充满谎言和交易的旅程，或许正是洗清冤屈的必经之路——人心虽复杂，但只要守住彼此的信任，就不会迷失方向。
两人并肩往青苍山深处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树林里。而柳家宅院里，柳成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脸色阴晴不定；柳伯则拄着拐杖，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愧疚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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