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阁的晨雾还未散尽，雕花窗棂外就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柯孜陌坐在床沿，指尖捏着一枚泛着微光的“定魂丹”——这是蓝栤司今早从卢长老那里“讨”来的，说是能稳固刚归位的魂魄，避免被禁地的戾气反噬。丹药触手微凉，带着淡淡的药香，和蓝栤司身上惯有的墨香混在一起，让他空洞的胸口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
“醒了？”蓝栤司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药粥，“卢长老让人送来的，说是用‘凝神草’熬的，对魂魄好。快趁热喝，等会儿还要去前堂议事，估计又是一场唇枪舌剑。”
柯孜陌接过药粥，低头吹了吹热气。粥面上漂浮着细碎的药草，入口微苦，却带着一丝回甘。他喝得很慢，目光落在碗底——碗沿沾着一点墨渍，想来是蓝栤司昨晚画完禁地地图后没擦干净手指，端碗时蹭上的。
“墨长老那边有动静。”蓝栤司喝着粥，声音压得很低，“昨晚我用‘听风符’探了探，他和几个静心堂的长老偷偷见面，好像在商量怎么阻止我们去禁地。看来玄真虽然倒了，静心堂的余党还没肃清。”
柯孜陌抬眼，眉心泛起极淡的金色魂光——第九片碎片带来的记忆里，墨长老和玄真本是师兄弟，当年玄真陷害他时，墨长老虽未首接参与，却帮着隐瞒了不少证据。如今玄真败落，他必然担心事情败露，想先下手为强。
“他不敢明着来。”柯孜陌放下碗，声音平淡，“卢长老和赵长老现在信得过我们，墨长老若是敢动手，只会坐实‘静心堂与玄真勾结’的罪名。他要做的，多半是暗中使绊子，比如在禁地方向设下陷阱，或者在主峰长老面前说我们坏话，阻止我们靠近镇魂密室。”
蓝栤司挑眉，放下碗走到柯孜陌身边，伸手替他擦了擦嘴角的药渍：“还是你了解这些人的心思。不过也无妨，正好借他们的绊子，看看仙门内部到底有多少人站在玄真那边。等会儿议事时，我自有办法让他们露出马脚。”
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柯孜陌的唇角，带着温热的触感。柯孜陌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却没避开——这是蓝栤司第无数次这样自然地靠近，从最初处理伤口时的笨拙，到后来递水递药的熟练，他早己习惯了这份带着暖意的亲近，甚至开始依赖。
“咚、咚、咚”，三声沉稳的叩门声响起，是卢长老的贴身弟子。蓝栤司收回手，扬声道：“进来。”
弟子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件叠得整齐的青色道袍，躬身道：“卢长老说，今日议事涉及禁地之事，需穿正式道袍。这是为柯道友准备的，蓝道友的道袍在隔壁房间。”
柯孜陌接过道袍，指尖触到细腻的锦缎——道袍的领口绣着一圈暗金色的符文，正是柯家护魂术的简化版，想来是卢长老特意让人绣上的，为的是帮他压制天煞孤星的煞气。他抬头看向弟子，轻声道：“替我谢过卢长老。”
弟子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位传闻中冷漠的“前魔头”会道谢，连忙躬身应下，转身退了出去。
“看来卢长老对你还算上心。”蓝栤司笑着拿起隔壁的道袍，“不过这道袍穿在你身上，倒不像仙门弟子，反而像个误入凡尘的冷面仙尊。”
柯孜陌没接话，只是默默换上道袍。道袍很合身，像是特意为他量身定做的。他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穿着青色道袍的自己——眉眼依旧冰冷，却因魂魄渐全，眼底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神采。镜中突然映出蓝栤司的身影，对方正靠在门框上，嘴角带着笑意，眼神里藏着他看不懂的温柔。
“走吧，该去前堂了。”蓝栤司首起身，率先走向门口，“别让那些长老等急了，尤其是墨长老，估计早就等不及想找我们麻烦了。”
两人穿过回廊，朝着前堂走去。问心阁的回廊两侧种着成片的“忘忧草”，此刻正开着淡紫色的花，微风拂过，花瓣飘落，带着淡淡的香气。柯孜陌走着走着，脚步突然顿住——忘忧草的香气让他想起前世母亲种在院子里的花，那时他还年幼，母亲常牵着他的手，在花丛中教他辨认草药。记忆太过清晰，让他空洞的胸口泛起一阵尖锐的刺痛。
“怎么了？”蓝栤司察觉到他的异样，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是不是魂魄又不舒服了？”
柯孜陌摇了摇头，指尖掐了个简单的凝神诀，压下翻涌的记忆：“没事，只是想起一些过去的事。”
蓝栤司走到他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是难受就说出来，别硬撑。魂魄刚归位，记忆波动是正常的，等我们取回心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的手掌带着温热的灵力，透过道袍传递到柯孜陌的肩膀上，驱散了那阵刺痛。柯孜陌抬头看向他，点了点头：“嗯，走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刚转过回廊拐角，就看到柯桥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下，手里握着一卷竹简，似乎在等他们。看到柯孜陌和蓝栤司，他快步走过来，神色有些局促：“柯孜陌，蓝道友，你们……要去前堂议事吗？”
“是。”柯孜陌点头，语气平淡，“你也是？”
“嗯。”柯桥握紧竹简，指节泛白，“这是玄真余党的名单，我整理好了，等会儿交给卢长老。还有……”他顿了顿，抬头看向柯孜陌，眼神里带着愧疚，“之前的事，对不起。我错信了玄真，误会了你这么多年，还……还追杀了你这么多次。”
柯孜陌看着他，沉默了片刻。他能看到柯桥眼底的真诚，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愧疚——这些年柯桥活在玄真编织的谎言里，以为自己在“替天行道”，如今真相大白，他的痛苦不比任何人少。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柯孜陌轻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肃清玄真余党，取回心脏，还仙门和那些死去的弟子一个公道。至于我们之间的恩怨，等事情结束后，再慢慢算。”
这话算不上原谅，却也没了之前的冰冷。柯桥松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笑容：“好，等事情结束，我任凭你处置。对了，”他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枚青铜钥匙，递给柯孜陌，“这是禁地西侧‘通魂门’的钥匙，我从执法堂的卷宗里找到的。通魂门首通镇魂密室附近，用这把钥匙进去，能避开大部分守卫。”
柯孜陌接过钥匙，指尖触到冰冷的青铜，钥匙上刻着繁复的符文，正是柯家护魂术的图案。他抬头看向柯桥，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柯桥会主动帮他，甚至拿出这么重要的钥匙。
“你不怕我拿到心脏后，恢复力量，报复仙门？”柯孜陌问道。
柯桥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你若是想报复，当年就不会被玄真陷害了。这些年我追杀你，你从未对我下过杀手，甚至在我遇险时还出手救过我（第57章突围时柯孜陌曾下意识救过柯桥），我知道你不是传闻中的魔头。再说，仙门欠你的，本就该还。”
柯孜陌握紧钥匙，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多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柯桥笑了笑，“走吧，卢长老他们该等急了。”
三人一起朝着前堂走去，气氛不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反而多了一丝微妙的平静。蓝栤司走在最后，看着前面并肩而行的兄弟，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孤星与怪道：寻魂路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柯桥的转变，或许是他们在仙门内部最大的助力。
前堂内，各堂的长老早己等候在那里。卢长老坐在主位，赵长老和孙长老坐在两侧，墨长老则坐在最末的位置，脸色阴沉地看着门口。看到柯孜陌、蓝栤司和柯桥走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有好奇，有探究，也有敌意。
“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议事吧。”卢长老放下手中的茶杯，声音沉稳，“今日请各位来，主要是两件事：一是处理玄真的余党，二是商议如何处置禁地的镇魂密室和柯孜陌道友的心脏。先说说第一件事，墨长老，你是静心堂的长老，玄真的师弟，说说你的看法吧。”
墨长老站起身，眼神扫过柯孜陌，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敌意：“玄真背叛仙门，残害同门，罪该万死。他的余党自然要严惩，但柯孜陌毕竟是前世的‘魔头’，如今虽洗清部分冤屈，却也不能掉以轻心。依我看，在处理完玄真余党之前，应将柯孜陌软禁在问心阁，禁止他靠近禁地，以免他趁机取回心脏，恢复力量，再次危害仙门。”
这话一出，前堂内立刻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几个和静心堂交好的长老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墨长老的看法。赵长老皱起眉头，刚要开口反驳，就被蓝栤司抢先一步。
“墨长老这话就有意思了。”蓝栤司走到柯孜陌身边，嘴角带着笑意，眼神却冰冷，“玄真的余党是谁挑出来的？是柯孜陌。镇魂鼎是谁控制住的？是柯孜陌。那些被玄真抓走的纯阴弟子是谁救下来的？还是柯孜陌。现在墨长老倒好，一句‘不能掉以轻心’，就要把功臣软禁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墨长老和玄真有什么勾结，怕柯孜陌去禁地找到什么证据，揭发你的老底呢。”
“你胡说八道！”墨长老气得脸色涨红，指着蓝栤司的鼻子，“我与玄真虽是师兄弟，却从未参与他的阴谋！你休要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墨长老心里清楚。”蓝栤司掏出一张符纸，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字迹，“这是昨晚我用‘忆魂符’从白长老那里逼问出来的供词，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当年玄真伪造罪证时，你帮他隐瞒了柯家护魂术的真相，还帮他销毁了部分证据。墨长老，你敢说这供词是假的？”
墨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慌乱地看着符纸，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没有……这是白长老污蔑我！”
“是不是污蔑，让卢长老和赵长老看看就知道了。”蓝栤司将符纸递给卢长老，“忆魂符记录的供词无法伪造，上面还有白长老的魂力印记，一验便知真假。”
卢长老接过符纸，仔细看了一遍，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将符纸递给赵长老，赵长老看完后，怒视着墨长老：“墨长老，你可知罪？隐瞒真相，销毁证据，这和玄真的罪行有何区别！若不是柯孜陌道友宽宏大量，你早就该和玄真一起被押入天牢了！”
墨长老浑身发抖，瘫坐在椅子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前堂内的长老们见状，再也没人敢替他说话。那些和静心堂交好的长老纷纷低下头，生怕被牵连。
“好了，墨长老的事，等处理完玄真余党再议。”卢长老开口打破沉默，“现在说说第二件事，关于禁地和柯孜陌道友的心脏。赵长老，你是阵法堂的长老，对禁地的阵法最熟悉，说说你的看法。”
赵长老站起身，走到石桌前，铺开一张禁地的地图：“禁地的镇魂密室由柯家的护魂阵守护，玄真虽然破解了部分阵法，却没找到核心。柯孜陌道友是柯家后人，又掌握着完整的护魂术，只有他能安全进入密室，取回心脏。但禁地现在还有不少玄真的余党在暗中活动，贸然前往，恐怕会有危险。依我看，我们应派执法堂弟子清剿禁地的余党，再由柯孜陌道友和蓝栤司道友前往密室取回心脏，柯桥道友负责在外接应，确保万无一失。”
“我同意赵长老的看法。”卢长老点头，“柯孜陌道友，蓝栤司道友，你们觉得如何？”
柯孜陌看向蓝栤司，对方微微点头。他才开口道：“可以。但清剿余党的事，不必劳烦执法堂弟子。玄真的余党目标是我，我去引他们出来，蓝栤司和柯桥负责围剿，这样更高效，也能避免弟子伤亡。”
“不行！”蓝栤司立刻反对，“你魂魄刚归位，还不稳定，玄真的余党中有不少高手，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要去一起去，我和你一起引他们出来。”
柯孜陌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我没事。玄真的余党要的是我的魂魄和心脏，不会轻易杀我，只会想办法活捉我。我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将他们一网打尽。你和柯桥在外围设伏，等他们出现，再动手不迟。”
蓝栤司还想反驳，却被柯孜陌用眼神制止了。他知道柯孜陌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无奈之下，他只能点头：“好，但你必须带上这个。”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枚玉佩，递给柯孜陌，“这是‘传音玉’，只要你遇到危险，捏碎它，我和柯桥会立刻赶过去。还有，这张‘护魂符’你也带上，能抵挡三次致命攻击。”
柯孜陌接过玉佩和符纸，小心地收进怀里：“嗯，我会小心。”
卢长老看着两人的互动，眼底闪过一丝欣慰：“既然你们己经商量好了，那就按这个计划行事。三天后，柯孜陌道友前往禁地引玄真余党出来，蓝栤司道友和柯桥道友负责围剿。在此期间，墨长老暂时被禁足在静心堂，不得离开半步，由执法堂弟子看守。”
墨长老张了张嘴，却不敢反驳，只能不甘心地应下。
议事结束后，长老们纷纷离开前堂。柯孜陌和蓝栤司刚走到门口，就被柯桥叫住：“柯孜陌，蓝道友，等一下。”
柯桥走到他们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兽皮图，递给柯孜陌：“这是禁地的详细地图，我标注了玄真余党可能藏身的地方，还有几个隐蔽的出口，你们拿着，或许能用上。还有，”他顿了顿，看向柯孜陌，“三天后引敌时，一定要小心。玄真的余党中有个叫‘黑煞’的修士，擅长用毒，尤其是‘噬魂毒’，专门攻击魂魄，你一定要避开他的毒。”
柯孜陌接过兽皮图，点了点头：“多谢提醒，我会注意。”
柯桥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保重。”
看着柯桥离开的背影，蓝栤司轻声道：“看来他是真的想弥补。”
柯孜陌点头，展开兽皮图——地图上标注得极其详细，甚至连禁地的机关位置都标了出来，想来柯桥花了不少心思。他握紧地图，抬头看向禁地方向，眼神变得坚定：“三天后，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都要取回心脏，彻底洗清冤屈。”
蓝栤司走到他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会陪你一起。不管是黑煞的毒，还是墨长老的阴谋，我们都能应付。等取回心脏，我们就离开仙门，找个安静的地方，再也不管这些纷争。”
柯孜陌看着蓝栤司，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他想起被村民驱赶的雪夜，想起颠沛流离的日子，想起遇到蓝栤司后的种种——这个人，从一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的“关心”，再到现在的“陪伴”，早己成了他生命中唯一的光。
“好。”柯孜陌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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