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灯亮了一整夜。
苏晚站在操作台前，指尖划过屏幕上的数据曲线。三组萃取样本的活性波动图并列排列，峰值起伏不一，最低一次甚至跌破了预期阈值的下限。张哲站在她身后，声音低沉：“我们己经调整了十三种参数组合，但只要换一批植株，结果就会偏移。问题不在工艺，而在源头。”
她没应声，目光落在“生长基质差异”西个字上。
林婉如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刚打印出的报告：“土壤成分分析出来了。星露草根系对微量元素极其敏感，尤其是火山岩层中的钛、锰比例，差一点，代谢产物就完全不同。”
苏晚终于开口：“也就是说，实验室能模拟环境，但无法复刻真实生态。”
“是。”张哲点头，“远程合作的话，我们只能依赖对方提供的培育记录。可数据可以修饰，视频可以剪辑，真正影响品质的细节——比如采收时间、晨露蒸发的节奏、地热雾气的浓度——根本看不见。”
空气静了几秒。
她转身走向办公区，打开系统界面，调出【大数据预言术】的推演模块。输入“星露草远程合作+量产稳定性”关键词，几秒后，结果跳出：**成功率41.6%**。
她又输入“实地考察+全程监控种植流程”，数值跳升至**78.9%**。
“系统判定，介入程度决定结果概率。”她低声说。
林婉如快步跟上来：“所以您打算去？那个岛在南太平洋深处，最近的外交使领馆也要飞行六小时。没有首航，没有常驻通讯站，一旦失联……”
“正因为没人去过，才必须去。”苏晚打断，“我们不是在谈一笔生意，是在建立一条不受控于任何人的供应链。信任不能靠合同，得亲眼看见每一株植物怎么长，怎么采，怎么保存。”
林婉如张了张嘴，终究没再劝。
苏晚坐回办公桌前，翻开行程预案。原定的南洋边境调查己暂停，但出行准备并未撤销。护照、化名身份、紧急联络码都己备妥。她拿起笔，在“出行人员”一栏划掉“调查小组”，写下“负责人亲赴”。
“今晚订票。”她说，“用备用通道，落地由司徒先生安排的接应方对接。对外统一口径——我闭关调整新品配方，所有公开行程延期。”
“那公司这边……”
“你和张哲共同代理。危机应对组保持待命，赵岩继续跟进律师函回应情况。如果泰瑞昂七十二小时内不提供灾情证明，立刻启动舆论反制。”
林婉如点头记下，声音压低：“陆氏那边……最近动作频繁。他们刚增持了我们两个小股东的股份，虽然没到干预线，但显然是在试探。”
苏晚眼神没动：“让他们试。只要我们拿到星露草的稳定供应源，资本就只能追着我们走，而不是反过来。”
她合上文件夹，起身走向保险柜。输入密码，取出那张加密存储卡。视频画面再次亮起——黑色火山岩地上，几株星露草随风轻摆，叶片在晨光中泛出银色微光。
她逐帧播放，注意到一个细节：每当雾气从地缝中升起，植株顶端的卷叶会微微张开，像是在吸收某种看不见的成分。
“没有现场，永远不知道关键是什么。”她喃喃道。
手机震动，是张哲发来的消息：【实测组建议暂缓签约，需实地验证采收工艺与活性保持率的关联性】。
她回了一条：“准备两套采样工具包，一套用于现场初提，一套带回实验室复检。我要看到从采摘到封装的全过程。”
放下手机，她走出办公室，穿过安静的走廊。夜班的安保人员低头行礼，她点头回应，脚步未停。
西山疗养院的门禁在凌晨一点半依然亮着灯。
她走进病房时，陆小宝还没睡，正趴在床上拼一幅复杂的机械图纸。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妈妈？”
“嗯。”她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怎么还不睡？”
“我在想新香水的结构。”他认真地说，“你说过，留香时间跟分子链长度有关。如果用环状结构，是不是能更稳定？”
苏晚怔了怔，随即笑了：“你想得比研发组还深。”
他蹭到她身边，小声问：“你是不是又要走了？上次你说去找原料，去了半个月。”
她顿了一下：“这次也是。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找一种特别的花。”
“能带我吗？”
“不行。”她摇头，“那里太远，也不安全。但你帮我看着实验室的数据，等我回来，我们一起调配方，好不好？”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说：“你每次走之前，都会做我最爱吃的菜。”
她一愣。
“今晚你没做。”他声音低了下去，“所以这次会很久。”
她心头微紧，伸手抱住他：“不会太久。我答应你，回来的时候，带真正的银叶给你看。”
他没再问，只是把头靠在她肩上，轻轻“嗯”了一声。
她陪他看完一集动画，等他睡着后，才轻轻起身。护士站在门口，低声说：“小少爷最近每天都会问您什么时候回来。”
她点头，没说话。
回到北城明珠顶层公寓，她开始收拾行李。不是旅行箱，而是特制的防震密封箱，内置温控系统，用于携带样本与检测设备。她检查了三次电源模块，确认信号屏蔽装置正常运作。
临睡前，她站在阳台，望着远处陆氏大厦的轮廓。夜风拂过，城市灯火如河。
系统突然提示：【检测到陆聿深悔意值小幅上升，当前累计+2300】。
她轻笑一声，关闭界面。
提箱出门时，天还没亮。
专车在楼下等候，司机戴着帽子，没说话，接过箱子放进后备箱。她坐进后座，手机最后拨通林婉如的号码。
“我走了。”她说，“按计划执行。”
“路上小心。”林婉如停顿一秒，“等您回来。”
电话挂断。
机场贵宾通道空无一人。安检员核对完化名护照，抬手放行。她穿过廊桥，登机。
飞机启动时，窗外天边泛起微光。
她靠在舷窗边，看着北城的轮廓在晨雾中逐渐缩小。脑海中浮现的不是风险，不是资本围猎，也不是陆氏的动作，而是那片火山岩地上，随雾气轻轻张开的卷叶。
机身爬升，云层在下方铺开。
她闭上眼，手指无意识着衣袋里的存储卡。
舱内灯光调暗，乘务员走来，轻声问：“需要毯子吗？”
她睁开眼，摇头。
“不用。”她说，“我不冷。”
飞机穿越第一层云海，阳光斜照进来，落在她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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