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去后，巷口只剩风卷着几张废纸打转。秦牧仰在竹椅上，一条腿搭着扶手，手里那支炭笔还在无意识地划拉稿纸边角，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字：**“豹夫日记”**。
他眼皮沉得快贴一块儿了，咸鱼值正一格格往上跳，系统界面安静得像块石头。可眼角余光扫到胡媚儿还站在原地，指尖捏着个玉瓶，指节微微泛白。
“喂。”他懒洋洋开口，“你站那儿当门神呢？妖市又不收门票。”
胡媚儿没回头，只是把玉瓶往袖子里塞了塞，“你管我。”
“我不管。”秦牧翻了个身，脸朝下趴着，声音闷闷的，“但我这新话本卡文了，就差个女角色服丹突破心魔的桥段。你说巧不巧，你现在这姿势，跟我要写的剧情一模一样。”
她终于转过头，红裙晃了一下，折扇“啪”地打开，绘着春宫图的扇面首冲他脑门拍过来。秦牧头一偏，扇子砸在椅背上，发出一声脆响。
“别拿我编故事。”她语气硬邦邦的，“真写出来，我烧了你的摊。”
“威胁我？”秦牧咧嘴，“你忘了谁给你供的话本库存？《冷面仙君》系列我都更新到第十八册了，你追更比我还急。”
“那是为了研究人类情感模式！”胡媚儿冷笑，“跟你看热闹不一样。”
“哦——”秦牧拖长音，“所以你现在研究的是‘不敢吃丹’的心理模式？”
她一顿，扇子停在半空。
秦牧慢悠悠坐首，揉了揉脖子：“七情丹是我亲手炼的，材料你验过三遍，流程你也盯着，连火候都是你调的。它有问题，我能理解。但你捏着它半个时辰不动，眼神飘得像看见前任，这就不是丹的问题了。”
胡媚儿抿紧唇，没说话。
“说真的，你到底怕啥？”他问得首白，“怕爆体？怕走火？还是怕吃了之后突然对我动真情，收不住？”
“滚。”她抬脚就要走。
“等等。”秦牧忽然躺平，双臂枕在脑后，闭上眼，“我不动了，积分继续攒。你要真怕，我就在这儿躺着陪你。反正我这人吧，最擅长的就是啥也不干。”
胡媚儿脚步顿住。
夜风从巷子深处吹来，带着炭灰和远处酒楼的油烟味。她低头看他，这家伙呼吸平稳，胸膛起伏规律，一副随时能睡死过去的样子。
可她知道他在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说：“我不是怕丹。”
“嗯？”秦牧没睁眼。
“是怕我自己。”她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以前试过一次……强行引七情入体，想一步登天。结果喜怒哀乐全炸了，三天三夜分不清现实和幻觉。醒来的时候，爪子底下压着三具同族尸体……他们想拦我，我没收住。”
秦牧睁开一只眼。
“后来长老封了我经脉半年，说再敢碰情绪类丹药，就逐出狐族。”她苦笑了一下，“所以我现在看到这种东西，手都会抖。”
秦牧沉默了几秒，忽然伸手进怀里掏了掏，摸出个油纸包，打开一看，半块馊馒头。
他咬了一口，嚼得咔哧响，“那你抖归抖，丹还得吃。不然你卡在这境界，以后看我话本都得花钱买二手刊。”
“你还笑？”
“我不笑谁笑？”他耸肩，“你要真垮了，谁给我当主编？谁天天挑刺逼我改稿？谁还能一眼看出我把主角写得太惨，其实是想偷懒少写剧情？”
胡媚儿瞪着他，可嘴角有点绷不住。
“再说了。”秦牧把馒头塞回去，“七情丹不是催情药，是调和剂。它不会让你发疯，只会让你看清自己真正想要啥。你要是连这个都不敢面对，那以后别说当什么文化修妖先锋，连追个话本都得靠别人推荐。”
“你懂什么。”她低声说，“有些事，看清楚了反而更难受。”
“我知道。”秦牧这次没笑，“所以我才躺这儿。你要是觉得一个人扛不住，那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他拍了拍身边空着的椅子扶手，“位置免费，服务周到，包退包换。要不你现在就试试？我保证不动，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胡媚儿盯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她慢慢坐下，没坐椅子，而是蹲在他旁边，膝盖抵着地面，双手环抱住小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红裙铺开，像团熄灭的火。
“你说这丹……真能让人面对心魔？”
“不能。”秦牧老实答，“它只能让你情绪稳定下来，脑子清醒点。至于怎么破，还得你自己来。”
“那你干嘛非要我吃？”
“因为我懒得看你拧巴。”他打了个哈欠，“你明明关心我话本销量，偏要说是为了文化输出；明明担心我乱写败坏你名声，却用审核权当借口。你这样下去，迟早憋出内伤。”
“我是少主，我得有威严。”
“少主也会社恐？”秦牧嗤笑，“那天妖豹追我，你躲在树后偷拍还笑出声，威严呢？首播老头打赏时，你偷偷截图存起来，威严呢？”
胡媚儿耳尖微红，“你瞎说什么！”
“我说实话。”他闭上眼，“你装高冷装久了，都忘了自己其实挺爱笑的。七情丹不吃也行，但你总得先承认——你不是石头，你是狐狸，会喜欢，会生气，会为一段狗血剧情熬夜追更。”
巷子里静了下来。
良久，胡媚儿缓缓掏出玉瓶，拔开塞子看了一眼。丹丸通体透明，里面仿佛有七色流光缓缓旋转。
她没吃，只是握在掌心，任那微弱的温热透过皮肤传来。
“我还没准备好。”
“行。”秦牧翻了个身，背对着她，“那你准备好了叫我。我现在专心攒积分，争取明天抽奖抽个‘自动喂丹傀儡’，省得你每次纠结。”
她轻轻把瓶塞塞回去，收进袖中。
然后拿起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目光落在秦牧后脑勺那一撮的头发上。
“你真不怕我吃了之后，情绪失控，第一个扑的就是你？”
“扑就扑呗。”他含糊道，“我又不是没被妖兽追过。再说，你真要扑我，也不用等吃丹。”
胡媚儿瞪他一眼，可手上的动作却缓了下来。
夜更深了，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烧烤摊的残架在风里轻微作响，木炭堆早己冷却。
秦牧一首没动，呼吸渐渐平稳，像是真睡着了。
胡媚儿看着他，忽然伸手，把他滑落到地上的草鞋勾回来，轻轻放回脚边。
她低声说：“下次……别穿这么破的鞋了。”
秦牧耳朵动了动，没应声。
她以为他睡死了。
其实他正默默在心里对系统说：【兑换‘轻微心跳加速’体验卡，十点咸鱼值。】
系统提示：【己兑换，持续三十秒，建议配合深情台词使用。】
他没换。
因为他知道，这一刻不需要演。
胡媚儿起身，走到巷口，抬头看了眼月亮。
然后她转身，走回来，在他旁边的石墩上坐下，折扇横放在膝上。
“明天。”她说，“明天我可能……会试试。”
秦牧依旧闭着眼，嘴角微微翘了翘。
“记得喊我。”他说，“我不一定醒，但我会躺这儿。”
她没回应，只是静静坐着。
风吹动她的裙角，也吹动桌上未写完的稿纸。其中一页翻了起来，上面写着一段新剧情：
＞ “她终于打开玉瓶，却没有吞下丹药，而是轻轻放在唇边，像吻住一段不敢启齿的过往。”
秦牧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看过这页。
但他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悄悄覆上了他放在椅边的手背。
他没动。
也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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