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他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女孩,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停留。她实在太瘦小了,站在他高大的身影前显得格外娇弱,头顶才刚刚够到他的胸口位置。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在阳光下几乎能晃花人的眼睛,像是常年不见天日的温室花朵,又像是从未经历过风吹日晒的精致瓷器,细腻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留下痕迹。那双眼睛尤其引人注目,大而明亮,眼尾微微下垂的弧度带着天生的无辜感,看人时总是闪烁着怯生生的光芒,就像森林里突然遇见陌生人的小鹿,又像是冬日雪地里瑟瑟发抖的小白兔,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保护。
她身上那件明显大了一号的白衬衫松松垮垮地挂着,更衬得她身形单薄,仿佛随时都会被一阵微风吹倒。她紧张地攥着衣角的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透着一股令人心疼的脆弱感,与他平日里接触的那些能徒手攀爬绳网、轻松投掷手榴弹的飒爽女兵形成鲜明对比。
他们分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拒绝的话语明明己经到了嘴边,却不知为何迟迟说不出口。恍惚间,他想起临行前母亲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的模样:"那姑娘我见过了,眉眼弯弯的特别讨喜,说话轻声细语,一看就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孩子...霆深啊,你常年在部队,家里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妈才能放心..."
闷热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不知疲倦的蝉鸣声在耳边聒噪。苏晓芽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被他锐利的目光看得头晕目眩。她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会听到怎样冰冷的拒绝,或者更糟糕的,是出于礼貌的敷衍,那将比首接的拒绝更让人难堪。
她甚至开始想,如果他现在扭头就走,她是该立刻去买回老家的火车票,还是先找个地方哭一场。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让她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脆弱。她甚至己经在心里盘算着火车站最早的一班车是几点,要带哪些行李,回去后又该怎么面对父母失望的眼神。又或者,她应该先找个无人的角落,让自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把这段时间积攒的所有委屈和忐忑都发泄出来。
就在她快要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压垮时,头顶再次传来他那低沉的声音,语气没什么起伏,却掷地有声,像是一记重锤敲在她心上:
“陆霆深。”他报上自己的名字,声音干脆利落,不带任何修饰,然后顿了顿,像是在确认什么重要事项,又像是在给她时间消化这个信息,接着道,“听我爸妈提起过你。外面热,先回去吧。”
没有明确的接受,也没有预想中的拒绝。这句话像是一道没有标准答案的考题,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解读。但这句“先回去吧”,似乎……算是认可了这次见面?至少,他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露出嫌弃的表情,或者立刻掉头走掉。这个认知让她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一些。
苏晓芽愣愣地站在原地,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哦”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
陆霆深己经转过身,迈开长腿:“走吧。”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会面。
他步子大,苏晓芽只能小跑着才能跟上。她低着头,盯着他军靴上甩动的泥点,那些泥点随着他的步伐跳跃,像是她此刻纷乱的心绪。心里乱成一团麻,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害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无措于不知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相处,茫然于这段突如其来的缘分,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好奇。这份好奇像是黑暗中的一点微光,让她忍不住想多了解这个叫陆霆深的男人一些。
这个像巍峨高山般冷峻坚硬、像九天雷霆般充满压迫感的男人,真的能成为她生命中可以信赖的依靠吗?她不禁在心中反复叩问自己。苏晓芽悄悄抬起眼帘,目光如受惊的小鹿般飞快地掠过他宽阔如松、挺拔如剑的背影,又立即慌乱地垂下头去,胸腔里那颗不安分的心脏仍在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冲破单薄的衣衫。
炽烈的夏日骄阳毫不吝啬地倾洒着它的热情,将两人的身影在水泥路面上拉得修长。一个高大如山岳般沉稳,一个娇小似柳絮般慌乱,一前一后,以一种奇妙的默契,却又带着几分生疏的距离感,缓缓融入了军区大院幽深的林荫道中。树影婆娑间,他们的影子时而交叠,时而分离,就像此刻两颗若即若离的心。
聒噪的蝉鸣依旧在枝头不知疲倦地喧嚣,为这场猝不及防的初见平添了几分躁动。苏晓芽的第一次见面,就在这种交织着惊惶、懵懂与巨大不安的复杂心绪中,仓促地画下了一个她完全无法解读的冒号。这个标点符号仿佛预示着一段未知的篇章,让她既期待又恐惧。
未来的道路,被这盛夏灼人的阳光炙烤得氤氲扭曲,如同热气蒸腾下的柏油路面,蜿蜒着伸向远方。每一个转角都可能藏着惊喜或惊吓,通往一个她全然陌生的方向。苏晓芽攥紧了衣角,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为炎热还是紧张,悄悄沁满了她光洁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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