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景泽并没有真的离开。
他只是走到了门口，又施施然地转了回来。
他没有再看顾静雅，而是自顾自地拿起她桌上的暖水瓶。
拧开，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茶是普通的茉莉花茶，几十块钱一斤的口粮茶。
高景泽却喝得津津有味，仿佛在品尝什么顶级的大红袍。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他喝茶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顾静雅的心跳得飞快，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怦怦”的鼓点声。
她完全猜不透这位年轻领导的心思。
那句“你想不想出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试探？
还是……别的什么？
终于，高景泽放下了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这声音让顾静雅的身体下意识地一颤。
“我们共事两年零三个月了。”
高景泽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顾静雅的大脑飞速运转。
两年零三个月。
他记得这么清楚。
“日久见人心啊。”
他又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顾静雅的呼吸瞬间一滞。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心中所有的猜测与期盼。
她为教务处付出了多少心血，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没日没夜的加班，处理不完的琐碎事务，协调各个院系的关系。
她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了工作。
现在，领导这句话的意思是……要提拔自己了？
一股巨大的喜悦冲上了她的头顶。
她强压着激动，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
“高处长，您……您是不是有什么安排？”
高景泽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没有回答。
反而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今年多大了？”
顾静雅愣了一下，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三十了。”
“哦，三十了。”
高景泽点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
“还是单身？”
顾静雅的脸颊又有些发烫，轻轻“嗯”了一声。
“这年头，三十岁还单身的女同志，可不多见。”
高景泽的语气里听不出是夸奖还是调侃。
顾静雅有些窘迫，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
“可能……是我的要求太高了吧。”
高景泽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还是没听懂。
看来，有些话，不说明白是不行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肘撑在桌面上，看着顾静雅的眼睛。
“我结过两次婚。”
这个开场白，像一颗炸雷，在顾静雅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完全懵了。
不明白处长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个。
高景泽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继续说了下去。
“我的两任前妻，现在都在组织上，行政系统里。”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级别，都比我高。”
顾静雅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好像……抓住了什么。
“当初，是我提议，让她们下去历练历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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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西个字，对于体制内的人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魔力。
它意味着从一个安逸的岗位，调任到基层，去积累资历，去镀上一层金。
这是仕途晋升中，不可或缺，也最为关键的一步。
顾静雅的脑子“嗡”的一声。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部串联了起来。
Dior的化妆品。
那句“你想不想出去”。
以及现在这番关于两任前妻的话。
原来……是这个意思。
原来，他说的“出去”，不是调离教务处，不是升任副处长。
而是离开江澜大学这个象牙塔，踏入那个真正能够改变命运的权力场。
她的心脏狂跳不止，血液冲上大脑，让她一阵阵地眩晕。
这个诱惑太大了。
大到她根本无法拒绝。
她几乎是本能地追问，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高处长，那具体是……”
高景泽却忽然收回了目光，重新靠回了椅背上。
他站起身。
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只是伸出手，在顾静雅那因为紧张而绷得笔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然后，他转身，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离开了这间小小的助理办公室。
门被轻轻带上。
顾静雅一个人僵在原地，怀里还抱着那个滚烫的Dior购物袋。
办公室里，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与古龙水混合的味道。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首到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她才缓缓地回过神。
她低头，看着那个精美的纸袋。
这哪里是什么化妆品。
这分明是一张通往新世界的门票。
可这张门票的背面，究竟写着什么样的代价？
她拿不定主意。
这件事，她不能跟父母说，他们只会担心。
也不能跟同事说，那更是自寻死路。
思来想去，她的脑海里只浮现出一个人影。
顾静雅颤抖着手，从包里摸出手机，解开锁屏。
她翻到通讯录，找到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
林梦。
深吸一口气，她按下了拨号键。
……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青川省，镜湖县。
副县长办公室里。
林梦烦躁地将一叠厚厚的履历表摔在桌上。
“一个萝卜一个坑，这都什么歪瓜裂枣……”
她摘下眼镜，用力地揉了揉酸涩的眉心。
桌上的茶己经凉透了，她也懒得再续。
窗外是县政府大院里灰扑扑的楼群，毫无生气。
这份工作，远没有外人看起来那么光鲜。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林梦不耐烦地瞥了一眼。
当她看清屏幕上跳动的“顾静雅”三个字时，脸上所有的烦躁与疲惫瞬间烟消云散。
一抹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在她嘴角绽放开来。
在这个充满了算计与倾轧的环境里，只有这个名字，能让她感受到一丝真正的暖意。
这是她唯一的，真正的朋友。
她立刻拿起手机，划开了接听键，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雀跃。
“喂，雅雅！”
“我的大美女，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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