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
程度的声音，如同寒冬里的冰碴，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祁同伟身上。
他们都想看看，这个得罪队长的新人，要怎么收场。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
祁同伟没动。
他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气氛里，显得格外刺眼。
“程队。”
祁同伟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发这么大火，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他环顾了一圈这间略显杂乱的办公室。
目光扫过那些堆满卷宗的桌子。
还有墙角那台嗡嗡作响的老旧风扇。
“这就是市局的刑侦一大队？”
他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玩味。
“我听说，咱们一大队威名赫赫，是局里的一把尖刀。”
“怎么……”
祁同伟故意拉长了声音，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他将目光，重新落回了程度那张己经黑如锅底的脸上。
“……连个入室盗窃的小毛贼都抓不住？”
话音落下，整个办公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如果说刚才程度只是愤怒，那么现在，他眼中己经燃起了真正的火焰。
入室盗窃案，正是他最近的心病。
嫌疑人连续作案，气焰嚣张。
可队里查了快半个月，连个鬼影子都没摸到。
这件事，己经成了整个一大队的耻辱。
现在，祁同伟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
赤裸裸地把这块遮羞布给扯了下来。
“你他妈说什么？！”
程度低吼一声，捏紧的拳头骨节“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身上的那股暴烈气息，在这一刻攀升到了顶点。
唐丽珍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枪套。
可祁同伟，却像是完全没看到对方的怒火。
他施施然地转过身，走向办公室中央那块巨大的透明分析板。
“就这个案子。”
他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透明板。
上面贴满了案发现场的照片，还有用红黑两色马克笔画出的复杂关系图。
“金碧花园连环入室盗窃案。”
“嫌疑人连续作案五起，涉案金额高达三十万。”
“现场勘查，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指纹、脚印，监控也完美避开。”
祁同伟每说一句，程度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这些，都是他们这半个月来一筹莫展的症结所在。
“啧啧。”
祁同伟摇了摇头，发出一声轻叹。
“看起来，确实是挺棘手的。”
他转回头，看着己经处在爆发边缘的程度，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不过，如果换成是我……”
“分分钟就能把人给揪出来。”
狂妄！
这是办公室里所有人脑海中同时冒出的两个字。
于俊豪和唐丽珍更是面面相觑，他们觉得这个新人一定是疯了。
“哈……”
程度怒极反笑。
他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一步步走到祁同伟面前。
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你？”
“好啊。”
祁同伟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
“程队，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赌？”
程度的眉毛挑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就赌这个案子。”
祁同伟的手指，再次指向了身后的案情分析板。
“我，两天之内，把这个贼给你抓回来。”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如果我抓到了，程队你也不用多麻烦。
就在这儿，当着一大队所有兄弟的面，给我摆一桌酒，赔礼道歉。”
“如果我抓不到……”
祁同伟顿了顿，目光扫过自己身上这身崭新的警服，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
“我身上这身警服，自己脱下来。”
“从此以后，滚出刑侦大队，绝不回头。”
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祁同伟这番话给镇住了。
这个新人，要么是真有通天的本事，要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程度死死地盯着祁同伟，那眼神，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他想从祁同伟的脸上，找到心虚，胆怯。
可是什么都没有。
良久。
程度的嘴角，咧开一个弧度。
“好！”
“我跟你赌！”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
“两天！”
“我就给你两天时间！”
他猛地抬手，指向墙角的于俊豪和唐丽珍。
“于俊豪！唐丽珍！”
“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配合他查案！”
“省得传出去，说我程度官大一级压死人。
欺负一个新来的，连人手都不给他！”
这番话，充满了浓浓的讽刺意味。
谁都听得出来，这所谓的“配合”，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
说完，程度冷哼一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回自己的办公桌。
“砰”的一声，将桌上的一摞文件狠狠摔下。
办公室里紧绷的气氛，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一些警员开始低声交头接耳，看向祁同伟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程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虽然没再说话。
但那冰冷的目光，却时不时地扫向于俊豪和唐丽珍。
那意思，不言而喻。
于俊豪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哎哟……哎哟喂……”
他一边哼哼唧唧，一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程队，唐姐，不行了不行了，我……我闹肚子，得去一趟卫生间。”
说完，他看也不看祁同伟一眼，夹着尾巴。
拿着一包烟，一溜烟地跑出了办公室。
那演技，浮夸到让人不忍首视。
祁同伟的目光，又转向了唐丽珍。
唐丽珍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立刻将头埋得更低了。
她迅速从旁边抽出一份卷宗，“啪”地一声摊在桌上。
“那个……祁同伟，真不好意思啊。”
“我手头这个案子催得紧，有个很重要的线索得马上跟进一下。”
她拿起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写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
一副全神贯注、公务繁忙的模样。
拒绝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开玩笑。
跟队长对着干？
除非是脑子进水了。
祁同伟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倒也没有生气。
他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人性如此，趋利避害，本就是常态。
他收回目光，不再理会办公室里那些各怀心思的同事。
也不再看那个坐在不远处，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队长。
他缓缓转过身，重新面向那块巨大的透明分析板。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错综复杂的案情。
金碧花园，高档小区。
受害者，非富即贵。
嫌疑人，胆大心细。
祁同伟的目光，逐一扫过案板上的每一张照片，每一段文字记录。
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这个看似毫无头绪的案子，在他眼中。
却开始浮现出一条条别人看不见的线索。
这不再是他熟悉的剧本。
但这又如何？
对他而言，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向所有人证明，他祁同伟，不是靠关系吃饭的废物。
他拿起一支黑色的马克笔。
“咔哒。”
笔帽被拔开的声音，在安静的角落里，显得格外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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