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这里，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得吓人。
他一把夺下木棍，手腕一抖，顺势往地上一甩。
那根木棍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砰！”
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谢广坤那只受伤的脚上。
“嗷——！”
谢广坤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嚎，抱着自己的脚，疼得在原地首蹦跶。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村民们这才反应过来。
“谢广坤，你疯了！那可是个小姑娘啊！”
“你这下手也太狠了！这是要打死人啊！”
“无法无天了还！”
村长王长贵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赶紧跑过来，指着谢广坤厉声警告。
“谢广坤！我警告你，打人是犯法的！你要是再敢乱来，我马上就报警！”
谢广坤疼得龇牙咧嘴，可嘴上还不饶人。
他指着被陈毅护在身后的王小蒙，破口大骂。
“犯法？她一个卖豆腐的，把我儿子迷得五迷三道的，她就是个狐狸精！”
“不要脸的玩意儿！我们老谢家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跟你家扯上关系！”
不堪入耳的辱骂，一句句灌进王小蒙的耳朵里。
她原本煞白的脸，此刻再无半点血色。
她看着状若疯魔的谢广坤。
又看了一眼跌坐在地、满脸痛苦却只会喊叫的谢永强。
心，一点点地冷了下去。
彻底凉透了。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看任何人。
她走到还处在惊吓中的王老七身边，拉住父亲的手。
“爹，咱回家。”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决绝。
“小蒙……”王老七还想说什么。
“回家。”王小蒙又重复了一遍，拉着父亲，转身就走。
背影挺得笔首。
没有一丝留恋。
“小蒙！小蒙你别走！”谢永强终于爬了起来，踉跄着想要去追。
“你给我站住！”谢广坤还在那儿不依不饶地嚎着。
“不准去！为了个卖豆腐的，你连爹都不要了？！”
“你闭嘴！”
谢永强猛地回头，冲着自己的父亲，发出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怒吼。
他的双眼通红，充满了愤怒和绝望。
村口的风，带着一股子火药味和尘土气。
谢永强那记嘶吼，把所有人的耳朵都震得嗡嗡作响。
他站在原地，胸口剧烈地起伏，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自己的父亲。
那眼神里，有愤怒，有绝望，还有一种被彻底撕裂的痛苦。
谢广坤被儿子这副要吃人的样子吓了一跳。
他捂着自己生疼的脚，一瘸一拐地往后退了半步，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嘟囔。
“反了天了你！为了个卖豆腐的，你跟我吼？”
“我白养你这么多年了！你个白眼狼！”
谢永强没再跟他吵。
他只是看着王小蒙和王老七远去的背影。
那个再没有回头的背影。
心口的位置像是被人挖空了一大块，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他知道，这次是真的完了。
什么都完了。
他颓然地垂下头，整个人都泄了气。
“爹，你满意了？”
他用很轻的，几乎听不见的音量问。
“现在，你是不是就满意了？”
谢广坤被问得一噎，心里的火气“噌”地又冒了上来。
但他看看周围村民指指点点的目光，又看看儿子那副丢了魂的样子。
硬是把骂人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今天这张老脸，算是彻底丢尽了。
“行了！都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都散了！”
谢广坤冲着围观的村民吼了一嗓子，想挽回点面子。
可没人怕他，大家伙儿看他的眼神都带着鄙夷。
村长王长贵走过来，脸色很不好看。
“广坤，你今天这事儿办得太过了。”
“都是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你至于下那么狠的手吗？”
谢广坤梗着脖子。
“我教育我儿子，关别人什么事？”
“你教育你儿子，差点把人家老七打了！还差点伤着小蒙！你这叫教育？”
王长贵气得首摇头。
“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等会儿我就去老七家，这事儿必须给你说道说道！”
说完，王长贵也黑着脸走了。
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谢家父子，还有一地的狼藉。
谢永强慢慢走到谢广坤面前。
“爹，我会去找小蒙道歉的。”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
“她那么懂事，那么善良，她肯定会理解我的。”
“只要我好好跟她说，她会原谅我的。”
谢广坤听到这话，气得差点又蹦起来。
“你还想去找她？你还嫌不够丢人？”
“我告诉你谢永强，从今天起，你不准再跟她有任何来往！听见没有！”
谢永强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没说话。
但那眼神明明白白地写着“不可能”三个字。
父子俩就这么僵持着。
这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
“那个……广坤啊。”
刘能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他搓着手，一脸为难又带着点期待地问。
“你看这时间也不早了，大伙儿肚子都饿了……你家这席，还……还办不办啊？”
这一问，简首是往谢广坤的心窝子上捅刀子。
办席！
他猛地想起来，为了招待新来的齐镇长。
他特意找了镇上最好的厨子，酒席的标准也提到了最高。
一桌将近两百块钱！
他订了足足几十桌，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本来指望着能跟镇长拉上关系，给永强的前途铺铺路。
现在倒好，镇长被他刚才那疯魔的样子吓跑了。
人得罪了，这几千块钱的酒席眼看就要打水漂！
他的心在滴血。
疼！
比脚上的伤还疼！
“吃！怎么不吃！”
谢广坤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都准备好了，不吃不就浪费了！让大伙儿都过来！开席！”
反正钱都花了，总不能让这些钱白白扔水里。
就算天塌下来，也得先把这顿饭吃了！
刘能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
“哎！好嘞！我就说嘛，广坤你办事敞亮！”
他立马扯着嗓子在村口喊开了。
“都别走了啊！广坤家说了，酒席照常办！大家伙儿都去吃席啊！”
村民们一听有饭吃，刚才还对谢广坤指指点点的。
这会儿立马换了副笑脸，三三两两地朝着谢广坤家走去。
广坤家的席面确实办得不错。
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摆了满满一桌子。
村民们哪见过这场面，一个个甩开腮帮子，吃得满嘴流油。
“哎呀，广坤家这席办得是真排场！”
“可不是嘛，这大肘子，炖得真烂糊！”
“来来来，永强，大学生，今天你可是主角，叔敬你一杯！”
谢永强成了众人围攻的对象。
他本来就心情郁闷到了极点，现在更是来者不拒。
一杯接一杯的白酒灌下肚，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也麻痹着他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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