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贺声不绝于耳，六公主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礼貌点头。
首到视线落在最前面的沈明昭身上，眼中才流露出一丝光亮。
她提着裙摆大步朝主位走去。
此时的沈明昭趁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六公主身上，眼疾手快地从案台上拿了块糕点，挤咕挤咕眼睛，塞在安宁手心。
这是她爱吃的贵妃饼，又是宫中吃食，拿回去让她慢慢品尝。
“昭华姐姐！”
六公主落座后，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坐到身边来。
沈明昭微微颔首，坐了过去。
雅乐绕梁，宫宴初张。
六公主侧过身，双膝相抵。
拉起沈明昭的手，一副小苦瓜的模样。
“姐姐，玉儿快烦死了！如今玉儿刚过生辰，那些个老臣就开始在父皇面前聒噪，提议让父皇送我去和亲！玉儿不想离开父皇和母后！”
沈明昭不由倒吸一口气，反手握紧公主的手。
在她眼中，公主尚且是个懵懵懂懂、天真浪漫的小女孩儿。
自幼在父皇和母后身边长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过着多少人艳羡不来的生活！
如今不过刚及笄，就被老臣们惦记着要送出去和亲？
和亲，更像是一场女子的慷慨就义。
以豆蔻年华赌上余生，成全万里疆土数年安宁。
做公主伴读之时，太傅曾高高抱拳，盛赞和亲之举。
乃天命所赋的殊勋！
乃巾帼胜须眉的千秋功业！
她也曾万般憧憬，一己红妆远赴黄沙的荣光。
然而随着她闲书看得多了，方知那些和亲公主们，纵有荣光加身，也难掩故土难归、命不由己的悲凉。
有时，她甚至在想，这些手握重权的男人们究竟多无能，才会让一个身娇体弱的女子，成为两国和平的“信物”，半生在文化隔阂与政治博弈中挣扎。
六公主心性纯良，喜怒形于色，哪里受得了和亲之苦？
想到这，她的手心己沁出薄汗。
公主唤人递来帕子，关切的问，“姐姐可是觉得闷热？”
沈明昭接过帕子，擦了擦手，摇头。
“公主，陛下怎么说？”
六公主今后幸福与否，全在当今圣上一念之间。
若圣上听信了大臣们的建议，送公主去和亲，涉及两国和平，公主是绝无半点转圜余地的。
六公主摇头，暗自神伤，“父皇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便是在权衡利弊。
沈明昭紧张地问，“你这两日没去你父皇身边哭闹吧？”
六公主睁圆了眼睛看向她，满脸不可思议。
“姐姐怎么知道的？”
沈明昭蹙眉，闭了闭眼。
六公主果然还没长大！
长舒一口气后，她凑近，在六公主耳边低语，“不能再闹了，越闹反倒显得公主不懂事，不顾大局了！”
经此提点，六公主如醍醐灌顶。
她屏住呼吸，半晌，才颤抖着拿起案台上的酒杯，浅浅喝下一口。
眼尾泛红，不知是果酒辛辣，还是心中后怕。
六公主用力拉住沈明昭，“姐姐，现下该如何是好，我真的不想离开母后，离开你们！”
说着，一颗晶莹的泪滴滑落脸庞。
沈明昭抬手，轻柔地为她擦拭去泪痕。
“殿下，你是公主，今日又是你及笄的大日子，这么多人在，不要哭，好吗？”
六公主抿唇，用力点了点头。
思量片刻，沈明昭询问，“公主心中，可有中意之人？”
六公主怔愣地眨巴眨巴眼睛，“姐姐是说，我喜欢的人？”
沈明昭微笑着点头。
六公主笃定地摇头，“没有！”
沈明昭，“为今之计，不妨时常去陛下面前，和他一起回忆一些殿下童年趣事，再多关心关心他，说不定，他一心软，便歇了送你和亲的心思。”
六公主眼睛一眨不眨地认真聆听。
沈明昭抿唇思量片刻，继续说，“至于其他，也只能祈祷在你出嫁之前，不要平生战事。”
六公主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
从今以后，她怕是再也不能继续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了。
陆续的，宴席中，有贵女起身，带着礼物朝公主走来。
丞相府嫡长女送来的是一对赤金嵌红宝石的凤凰步摇，钗头凤凰羽翼纤毫毕现，红宝石映着光如烈火流转；
太傅府嫡女则亲书一幅《锦绣山河图》，烛光下泛着莹润珠光；
护国公府孪生姐妹送来一支点翠嵌珍珠的护甲套，翠羽鲜亮如碧水；
尚书令家千金则送了一尊和田玉雕饰的玉瓶，玉质温润，瓶身刻着缠枝莲纹，雅致贵重。
六公主一一过目，兴致缺缺。
待众人都回到座位，沈明昭差安宁将自己精心制作的礼物呈上。
安宁眼底写满骄傲，却又强压嘴角，恭恭敬敬地将锦盒呈现在公主面前。
这是她与小姐辛辛苦苦十余天的成果，新奇有趣，公主见到一定会喜欢的！
可公主接过锦盒，以为也是女子喜爱的寻常之物，便要命人收下。
还好一旁的小姐开口，轻声劝道，“打开看看！”
小姐既然这样说了，公主只好挤出一丝笑容，轻轻将锦盒掀开。
令公主感到奇怪的是，里面没有珠宝首饰、也没有名贵物件，反倒摆放着几张半透明的素笺。
“这是......？”
公主不明所以地看向沈明昭。
她从未见过此物，不知是作何用处。
有那好奇地，偷偷伸长脖子看上一看，眼中立刻流露出鄙夷的神色。
还不等沈明昭解释，嘲讽声己不绝于耳。
“公主生辰，堂堂国公府，就拿出这等寒酸贺礼！不怕传出去，被人嗤笑吗？”
“就是！公主金枝玉叶，什么宝贝东西没见过，怎么会收你这几张破素笺？”
哄笑声一片。
安宁气得小脸通红，很想申辩几句，可自家小姐一个眼神，她也只好偃旗息鼓。
公主连忙将锦盒收起，有些不自在地冲沈明昭挤出一丝笑容。
“玉儿收下了！姐姐送的，玉儿都喜欢！”
安宁看出，公主这是在替她家小姐解围，怕她被人耻笑。
但公主息事宁人的做法并未起到效果。
“有些人啊，送东西也不掂掂分量。这东西拿出来，既显不出诚意，又丢了自家的脸面，倒让公主平白受了这份轻慢，真是何苦来哉！”
“可不么！亏得是用锦盒装着，这里面的物件怕是还抵不上这盒子的价钱呢吧？别说配公主的身份，便是给宫里的小宫女当玩物，怕是都嫌寒碜了些~！”
“这哪里是给公主贺喜的，倒像是故意来给公主添堵的！还是说，压根就没把公主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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