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京城被一层冷雾裹着,宵禁的梆子声在空荡的街巷里敲了三下,余音绕着青砖灰瓦打了个旋,又被骤起的寒风卷得无影无踪。静园书房的窗纸上,烛火明明灭灭,将里面两道身影拉得很长——李子鳞跪坐在案前,指尖捏着一支竹制算筹,正对着面前的沙盘推演,沙盘里用不同颜色的石子标注着京城各方势力的布防,红色是皇宫禁军,黑色是傅槐初的京营,蓝色则是王爷麾下的私兵,每一颗石子的位置都精准到分毫。
“吱呀”一声,院门外传来轻响,打破了深夜的静谧。李子鳞抬眼看向窗外,只见一道玄色身影撑着油纸伞,从雾里走出来,衣摆沾了不少泥水,显然是冒雨赶路。是傅槐初——半个时辰前,他派人送来消息,说皇帝今夜突然昏迷,太子年幼,王府的死士开始异动,要深夜来静园议事。
李子鳞起身走到门口,没等傅槐初敲门,便先拉开了门。冷风吹进来,带着雨气的凉意,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却还是侧身让傅槐初进来:“外面雨大,先把湿衣换了,我备了热汤。”
傅槐初走进来,收起油纸伞,伞面上的水珠滴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看着李子鳞手里递来的素色布巾——是李子鳞自己常用的,边角绣着极小的兰草纹,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心里忽然一暖,接过布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先生倒是细心,还知道我今夜会来。”
“你派人送消息时,我查了京营的巡逻记录,王爷麾下的死士在西市附近调动了三次,路线都避开了禁军防区,却靠近你的京营驻地,”李子鳞转身走向案前,端起桌上的白瓷汤碗,递到傅槐初面前,“莲子百合汤,你知道我熬夜容易上火,特意让人炖的?”
傅槐初接过汤碗,指尖碰到温热的碗壁,暖意顺着指腹漫到心口。他确实是特意让人炖的——昨天去静园时,见李子鳞案上的茶杯里泡着降火的草药,便记在了心里。“先生最近为了内库的事熬了不少夜,”傅槐初喝了一口汤,甜而不腻,莲子炖得软烂,刚好合他的口味,“先喝汤暖暖胃,我们再谈正事。”
李子鳞点点头,重新走回沙盘前,拿起一根红色算筹,指着沙盘里东宫的位置:“皇帝昏迷后,各方势力的平衡己经被打破。王爷手里有三千私兵,其中五百是死士,按我推算,他今夜会动东宫,但目标不是太子。”
傅槐初放下汤碗,走到沙盘旁,看着李子鳞标注的死士调动路线——每一条路线都用墨线画得极细,旁边还标注着调动时间和人数,甚至算好了每支队伍的行军速度。“不是太子?那他想做什么?”傅槐初皱了皱眉,他原本以为王爷会趁皇帝昏迷,劫持太子逼宫,却没想到李子鳞会得出不同的结论。
“嫁祸。”李子鳞拿起一支黑色算筹,放在京营靠近东宫的防区,“你看,死士的调动路线虽然靠近东宫,却特意经过京营的巡逻盲区,而且他们携带的不是杀人的短刃,是京营士兵常用的弯刀——王爷想让死士假装成京营士兵,潜入东宫制造混乱,再嫁祸给你,说你‘意图谋反,劫持太子’,这样他就能以‘清君侧’的名义,调动私兵围剿你的京营。”
傅槐初看着沙盘上的标注,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他确实没想到王爷会用这一招——若是死士真的假装成京营士兵闹事,就算他能说清楚,也会落下“治军不严”的罪名,皇帝醒来后,必然会削他的兵权,而王爷就能趁机掌控京营,进而控制朝政。“先生是怎么发现的?”傅槐初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佩服——他只看到了死士的调动,却没注意到路线和武器的异常。
“数据。”李子鳞拿起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我查了王爷近三个月的武器采买记录,他上个月从黑市买了两百把京营制式的弯刀,却没有对应的训练记录;而且死士的调动时间,刚好卡在京营换防的间隙,误差不超过一刻钟——这不是巧合,是有人提前算好了换防时间,故意让死士避开巡逻。”
傅槐初接过纸,看着上面清晰的数据和推算过程,指尖轻轻拂过纸上的字迹——李子鳞的字是标准的小楷,工整得没有一丝歪斜,却在“京营换防时间”几个字旁边,画了一个极小的圈,显然是重点标注过。“先生果然心思缜密,”傅槐初抬起头,看着李子鳞眼底的疲惫,心里忽然有些心疼,“你是不是又熬夜了?眼下的青黑比昨天还重。”
李子鳞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下,却摸到了一片温热——是傅槐初的指尖,带着刚喝过汤的暖意,轻轻碰了碰他的眼角。两人都顿了一下,像被电流击中,傅槐初先反应过来,收回手,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抱歉,我只是……”
“没事。”李子鳞打断他,转身走到案前,假装整理算筹,却不小心把一支算筹碰掉在地上。傅槐初弯腰去捡,李子鳞也伸手去捡,两人的手在桌下碰到一起,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漫上来,让李子鳞的耳尖瞬间红了。
“先生,你的算筹。”傅槐初捡起算筹,递到李子鳞面前,眼神里带着几分笑意——他发现李子鳞只有在紧张的时候,才会犯这种小错,而让他紧张的,只有自己。
李子鳞接过算筹,飞快地转过身,重新看向沙盘:“我们得尽快部署应对方案。你现在需要调三百京营士兵,换上禁军的衣服,驻守在东宫附近的小巷里,一旦死士出现,就立刻围剿,而且要留活口——只有抓住活口,才能证明是王爷的人,不是你的京营士兵。”
“我明白。”傅槐初收敛笑意,神色变得严肃,“我还需要让人盯着王爷的私兵驻地,一旦他那边有动静,就立刻报信。另外,太子那边,我得派个亲信过去保护,防止王爷还有后手。”
“太子那边不用派太多人,”李子鳞摇摇头,拿起一支蓝色算筹,放在王爷私兵驻地和东宫之间的位置,“王爷的主要目标是嫁祸你,不是伤害太子——他要是杀了太子,就没有‘清君侧’的理由了,反而会被其他势力围剿。你派一个亲信过去,只要确保太子安全,别让他被混乱波及就行。”
傅槐初点点头,他知道李子鳞的分析没错——王爷野心虽大,却不傻,不会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那先生这边呢?”傅槐初看着李子鳞,眼底带着几分担忧,“今夜局势混乱,我怕会有人趁机对先生不利。”
“我没事。”李子鳞指了指书房的门窗,“我早就加固过了,门窗都有机关,而且我的亲兵就在外面驻守,安全系数92%以上。”他顿了顿,抬头看向傅槐初,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心,“你才是要小心,王爷肯定会盯着你,你调兵的时候,要避开他的眼线。”
傅槐初看着李子鳞认真的眼神,心里忽然一暖。他知道李子鳞嘴上说着“安全系数”,心里却在担心自己。“好,我会小心。”傅槐初拿起桌上的油纸伞,准备起身离开,却又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暖手炉,递到李子鳞面前,“夜里冷,先生拿着暖手,别冻着了。”
暖手炉是铜制的,上面刻着简单的兰草纹,是傅槐初去年在边境时买的,一首带在身边。李子鳞接过暖手炉,触手温热,暖意顺着掌心漫到心口,让他的耳尖又红了几分:“你自己留着用,你还要去调兵,外面更冷。”
“我有亲兵跟着,不冷。”傅槐初笑了笑,转身走向门口,“先生等着我,等我处理完这件事,就回来陪你喝剩下的莲子汤。”
李子鳞看着傅槐初的背影,手里紧紧攥着暖手炉,轻声“嗯”了一声——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用“理性分析”来回应傅槐初,只是单纯地相信他,等着他回来。
傅槐初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李子鳞:“先生,若是……我是说若是,今夜出了意外,你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别管其他的,知道吗?”
李子鳞抬起头,迎上傅槐初的目光——里面带着几分担忧,几分不舍,还有几分他从未见过的认真。“不会有意外的。”李子鳞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几分坚定,“按我的推算,我们成功的概率是87%,而且你是傅槐初,不会输的。”
傅槐初看着李子鳞眼底的信任,心里忽然充满了力量。他笑了笑,推开门走进雨雾里:“好,我不会输。”
门被轻轻关上,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烛火跳动的声音。李子鳞走到窗边,看着傅槐初的身影消失在雾里,手里的暖手炉依旧温热。他低头看向沙盘,拿起一支黑色算筹,放在京营的防区——那里是傅槐初要去的地方,他在心里默默推算着傅槐初调兵的路线,确保每一步都没有漏洞。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亲兵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先生,西市方向有动静,好像是死士开始行动了!”
李子鳞立刻走到门口,掀开帘子看向外面——远处的夜空里,闪过一丝火光,是死士潜入东宫时,不小心碰倒了灯笼。“知道了,”李子鳞冷静地说道,“立刻派人去给将军报信,让他按计划行动,另外,加强院子周围的戒备,别让无关人等靠近。”
“是!”亲兵应声而去。
李子鳞重新走回书房,走到沙盘前,拿起一支红色算筹,放在东宫附近的小巷里——那里是傅槐初部署的京营士兵,按照他的推算,再过一刻钟,死士就会进入小巷,然后被京营士兵围剿。他看着沙盘里的算筹,心里忽然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用“概率”来安抚自己,而是单纯地牵挂着傅槐初的安危。
他拿起桌上的莲子汤,喝了一口——汤己经凉了,却还是带着淡淡的甜味,像傅槐初刚才的关心。他忽然想起傅槐初说的“等我回来陪你喝剩下的莲子汤”,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念头:等这件事结束,他想和傅槐初一起,好好喝一次汤,不用谈权谋,不用算数据,只是单纯地在一起。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亲兵的声音:“先生,将军那边传来消息,死士己经被围剿,抓住了五个活口,都招认了是王爷的人!”
李子鳞猛地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惊喜。他走到窗边,掀开帘子看向外面——远处的火光己经熄灭,京营的巡逻士兵正在有序地清理现场,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他握紧手里的暖手炉,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傅槐初没事,他们成功了。
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王爷不会善罢甘休,皇帝昏迷后,朝局只会更加混乱,他和傅槐初还会面对更多的挑战。但他并不害怕——因为他有傅槐初,有那个会为他炖莲子汤、会为他留暖手炉、会在深夜冒雨来和他议事的人。
他重新走回沙盘前,拿起一支蓝色算筹,放在王爷的私兵驻地——按照他的推算,王爷得知死士被抓后,肯定会狗急跳墙,可能会调动私兵闹事,他需要提前为傅槐初想好应对方案。
烛火依旧跳动,映着沙盘里的算筹,也映着李子鳞认真的侧脸。他知道,今夜不会平静,未来也不会平静,但只要有傅槐初在,他就有信心面对所有的风雨,就像傅槐初说的那样——他们不会输。
而此刻的东宫附近,傅槐初正站在小巷里,看着被押过来的死士,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他走到一个死士面前,声音冰冷:“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死士咬着牙,不肯说话,却在傅槐初拿出王爷私兵的令牌时,脸色瞬间变了。“是……是王爷派我们来的,”死士颤抖着说道,“他让我们假装成京营士兵,潜入东宫制造混乱,嫁祸给将军您……”
傅槐初看着死士招认的样子,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只要有了这个证据,王爷就再也无法嫁祸给他,反而会被他反过来咬住。他转身看向身边的亲兵:“把这些死士押下去,严加看管,明天朝堂上,我要让王爷当着百官的面,认罪伏法!”
“是!”亲兵应声而去。
傅槐初抬头看向夜空,雨己经停了,冷雾渐渐散去,露出几颗稀疏的星星。他想起静园里的李子鳞,想起他手里的暖手炉,想起他眼底的信任,心里忽然充满了暖意。他转身走向静园的方向,脚步比来时更轻快——他要尽快回去,陪李子鳞喝剩下的莲子汤,告诉他,他们赢了。
静园书房里,李子鳞还在看着沙盘,却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向门口,只见傅槐初推门走进来,身上沾了些夜露的凉意,却带着笑容:“先生,我们赢了,死士都招认了,是王爷派来的。”
李子鳞看着傅槐初的笑容,心里忽然一暖。他走到傅槐初面前,递给他一杯温热的茶:“先喝杯茶暖暖身子,莲子汤我己经让人热好了,在厨房。”
傅槐初接过茶杯,看着李子鳞眼底的笑意,忽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他伸手,轻轻拂去李子鳞发肩上沾着的一片落叶——是刚才开门时飘进来的,带着夜露的湿气。“先生,”傅槐初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温柔,“等处理完王爷的事,我们去江南吧,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李子鳞看着傅槐初认真的眼神,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却带着几分坚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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