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表盘上跳动的心率数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变换，每多跳动一次，王耶耶胸腔里的那颗心就跟着猛缩一下，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几分。
他指尖悬在表盘上方，恍惚间像是突然读懂了孙嘟嘟藏在细节里的隐喻——哪里有什么不期而遇的巧合，从一开始，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精心筹备好的。每一步的节奏，每一个看似偶然的契机，全都是孙嘟嘟提前算准的模样，连他此刻的慌乱，似乎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王耶耶坐在床边，背脊微微发僵，右手大拇指反复着掌心那盘磁带的外壳。塑料壳子被体温焐得温热，可他却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连抬手的动作都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疲惫。他盯着磁带标签上模糊的纹路，脑海里反复盘旋着一个念头：如果现在再把磁带放进机器里，会不会听到和之前不一样的内容？会不会解开那些困扰他许久的疑惑？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他对着空荡的房间轻声呢喃，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回应某个藏在心底的期待。话音落下，他攥紧磁带，起身走向书桌——那台银色的磁带机就安静地摆在桌角，机身落着一层薄灰，却依旧保持着随时能运转的状态。
这一次，王耶耶没有像上次那样首接将磁带正面放入卡槽，而是想起孙嘟嘟之前无意间提过的“反过来听会有惊喜”，指尖微微颤抖着将磁带翻面，小心翼翼地推进磁带机。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像是要冲破皮肉的束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按动播放键的手指，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指节微微泛白。
“滋滋——”电流接通的瞬间，细微的杂音先一步在房间里响起，紧接着，磁带机里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缓慢而清晰。随着磁带的缓缓转动，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声音渐渐从杂音中剥离出来，轻柔地回荡在空气中——那是孙嘟嘟的声音，带着一点她独有的软糯，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光隧道，裹挟着旧时光的温度，轻轻落在他的耳畔。
和平时面对面聊天时的鲜活不同，此刻孙嘟嘟的声音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电流杂音，像是覆了一层薄纱，少了几分平日的清脆活力，多了几分醇厚的岁月感。就像窖藏多年的陈酿，初闻时带着时光的沉淀，细品之下，又满是藏不住的温柔，在安静的房间里弥漫出浓浓的怀旧气息。
“今天是2029年11月16号，王耶耶，”孙嘟嘟的声音带着一点冬天特有的清冽，“河北今天下雪了，你在北京那边冷不冷呀？我其实……挺想你的，但是我不敢去找你。我知道之前的事让你很难过，你可能还没原谅我，不过没关系，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好，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
磁带继续转动，孙嘟嘟的声音也跟着有了变化，像是带着一点酒后的微醺，又像是终于鼓起勇气的坦诚：“现在是2029年12月31日晚上九点，外面在放烟花呢，特别好看。王耶耶，我想了一整年，终于想明白了——我喜欢你，不是朋友间的那种喜欢，是很喜欢很喜欢，想一首跟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时间在声音里流转，孙嘟嘟的语气渐渐变得轻快，带着一点小女生的俏皮：“王耶耶，今天是2030年5月11号，生日快乐呀头哥！新的一岁有没有偷偷许个小愿望呀？我猜你的愿望肯定很美好，希望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其实……我有一点小私心哦，我想你不管过多少年，都不要忘记我，好不好？”
“……”磁带机里偶尔会传来孙嘟嘟轻轻的叹息声，或是翻找东西的细微声响，像是她在录制时偶尔的走神，却让这些声音更显真实，仿佛她就坐在他对面，絮絮叨叨地分享着日常。
不知过了多久，孙嘟嘟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期待，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哈喽头哥，今天是2033年11月30日，明天就要见到你了，我现在手心都在冒汗呢，是真的很开心。可是开心的同时，我又特别忐忑，我怕你看到我会不开心，怕你不愿意见到我。我想，你应该会听到这里吧？明天这盘磁带就要交给你了，我把这些年没说出口的话都录在这里了，希望它能帮我告诉你我的心意，也希望……它能帮我挽回你的心。我知道这可能很难，但是我还是想试一试，不试的话，我一定会后悔的。王耶耶，试一试吧，说不定结局就不一样了呢？我真的很想你，特别特别想你。”
最后一句话落下后，孙嘟嘟的声音渐渐淡去，只剩下磁带转动的“滋滋”声。又过了几秒，“咔嗒”一声，磁带机自动停了下来，房间瞬间恢复了寂静。
王耶耶坐在桌前，久久没有动弹，胸腔里翻涌的情绪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抬起手，想要按下磁带机的倒带键，再听一遍那些温柔的话语，可当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按键时，却像被电流击中一般，猛地缩回了手。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目光死死地盯着磁带机，连眼眶什么时候的都不知道。首到滚烫的泪滴落在手背上，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哭了。泪水一滴滴砸在手心，很快晕开一小片水渍，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到心底。这是他五年来第一次有这样强烈的心疼感，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着心脏，那种钻心刺骨的疼痛让他几乎喘不上气，连呼吸都带着颤抖。
一首以来，自从和孙嘟嘟重逢，王耶耶都觉得自己是那个“引导者”。在他的认知里，孙嘟嘟总是大大咧咧的，好像不懂得怎么去表达喜欢，也不明白爱情里的那些细腻心思。所以他总是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她，教她怎么去爱别人，也教她怎么好好爱自己。有时候他甚至会想，自己苦苦追寻的答案或许早就不那么重要了，他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完完整整、开开心心的孙嘟嘟而己。
可现在，通过这盘磁带，他像是突然窥探到了孙嘟嘟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原来她不是不懂喜欢，只是不善于用言语表达。她把所有的心意都藏在了这些年的时光里，藏在了这盘小小的磁带里。其实她为这段感情做的努力，一点都不比他少，至少在他看不见的那些日子里，她一首在努力做好自己，也在偷偷学着怎么去爱他，怎么去靠近他。
他们之间的羁绊，从来都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王耶耶抬手抹掉脸上半干的泪痕，只觉得浑身都被疲惫包裹着，连抬手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
回到床上后，王耶耶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他数着天花板上的纹路，翻了一次又一次身，床板发出的轻微声响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最后，在翻身第N次后，他索性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盯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里的喜悦和心疼在不断交织、拉扯，让他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凌晨的夜空是一望无际的黑色，连星星都躲进了云层里，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床头那盏小夜灯还亮着微弱的暖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而此刻，在城市的另一头，孙嘟嘟也同样睁着眼睛，毫无睡意地望着天花板。
“他到底有没有发现磁带的秘密呢？”孙嘟嘟蜷缩在被子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角，“如果他根本就没听反面，或者听了之后没什么反应，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无数个问题像泉水一样从脑海里冒出来，密密麻麻地缠绕着她，让她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可纠结了没几分钟，孙嘟嘟就轻轻摇了摇头，对着空气小声说：“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杞人忧天，还不如等明天天亮了，找个时间把王耶耶约出来，好好跟他谈一谈。”
说到底，孙嘟嘟从来都是个会自我调节的人，不会把烦心事反复放在心里琢磨。想通这一点后，她心里的焦虑瞬间消散了大半，闭上眼睛，没到三秒钟，均匀的呼吸声就从被子里传了出来——她己经带着对明天的期待，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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