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总大门口】
呼啸的北风卷着细碎的冰碴子，狠狠砸在路边的栏杆上，发出呜呜的声响。两个裹着臃肿羽绒服的人影缩在街角避风处，其中一人双手揣在怀里，嘴里哈着白气，语气却满是笃定：“今天肯定能蹲到！这时候出来，十有八九是要去见人。”
另一人肩上扛着的长焦镜头被布料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点黑色的镜筒，他侧耳凑近，压低声音追问：“姐，你这人脉靠谱不？要是真能拍到，买家给你开价多少啊？”
被称作“姐”的人左右扫了眼西周，冻得发红的手指在口袋里比了个五的手势。扛镜头的人眼睛瞬间亮了，惊得差点没拿稳设备，声音都拔高了些：“五、五万？我的天，这趟值了！”话刚说完，就被对方狠狠瞪了一眼，连忙捂住嘴，重新把注意力投向体总大门。
长时间在寒风里蹲守，两人的脸颊和耳朵都冻得发紫，脚也早就没了知觉，只能不停地来回跺脚取暖。就在这时，扛镜头的人突然拽了拽同伴的胳膊，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哎哎哎！出来了出来了！那个矮矮的，穿米色外套的，是不是孙嘟嘟？”
“是她是她！快准备好！”两人瞬间精神起来，手忙脚乱地调整镜头，可还没等对焦，就见刚走出大门的孙嘟嘟脚步一顿，又转身退了回去。“诶？怎么又回去了？难道是发现咱们了？”扛镜头的人皱着眉，语气满是不解。
其实孙嘟嘟根本没注意到街角的动静。她低着头，脑子里还在回想刚才教练说的训练要点，双手插在口袋里，脚步轻快地往外走。可就在快要走到路口时，一只温热有力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拉到了旁边的墙角阴影里。
冷空气里弥漫着湿冷的寒气，还夹杂着路边枯枝的萧瑟味道，可下一秒，一股干净清爽的皂香味就裹住了孙嘟嘟。那味道很熟悉，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暖意，让她紧绷的神经莫名松了些。她抬起头，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是两人呼出的哈气混在了一起。透过雾气，她清清楚楚地对上了一双眉眼，睫毛又长又密，每一根都能数得清，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她从未见过的急切。
是王耶耶。
王耶耶的呼吸有些起伏，胸口微微起伏着，显然是跑过来的。他一只胳膊轻轻圈在孙嘟嘟身后，把她护在墙角和自己之间——对他来说，孙嘟嘟的身材本就娇小，这么一护，几乎完全挡住了她的身影。另一只胳膊抵在墙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保护圈”。他微微低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的那一刻，周围的风声、远处的车鸣声，仿佛都瞬间消失了，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孙嘟嘟愣了一秒，脸颊瞬间发烫，下意识地往后弹开一步，拉开了距离。她慌乱地拢了拢外套的领口，手指捏着衣角，站在旁边不说话，眼神也不敢再看王耶耶。
“你要去哪？”王耶耶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话刚说出口，王耶耶就后悔了——孙嘟嘟去哪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这嘴怎么就这么不听大脑指挥？要是再这样，他真想找根线把嘴缝上算了。
孙嘟嘟抿了抿唇，小声回答：“我回家，我爸妈来了，说要给我带点家里做的菜。”
王耶耶挑了挑眉，赶紧收起刚才的急切，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双手插在口袋里，摆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派头：“哦，这样啊。”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送你。”
“不用你送。”孙嘟嘟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语气里带着点小别扭，“还有，你刚才干嘛突然拉我啊？”
“你自己看看外面。”王耶耶朝着体总门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语气不自觉地急了些，“全都是‘侦察兵’——那些代拍和私生，你这时候出去，走得了吗？”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语气太冲，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向了旁边的梧桐树。
孙嘟嘟这才后知后觉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体总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刚才她没注意，现在才发现，那些人都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脸上要么戴着口罩帽子，要么举着手机、相机，眼神首勾勾地盯着大门方向。那些陌生的脸，一张一张在她脑海里闪过，每一张脸上都带着“势在必得”的神情——他们太想窥探她的生活了，不只是她的，还有队里其他队友的。
她突然想起刚才刚出门时，好像就有几道目光黏在自己身上，现在再看，那些人简首像是看到了“到嘴的猎物”，只要她再往前走一步，估计就会一拥而上。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孙嘟嘟！”，紧接着，更多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声比一声大：“孙嘟嘟，我爱你！”“嘟嘟，看这里！”“能不能签个名啊？”
这些声音落在孙嘟嘟耳朵里，却让她浑身不自在，甚至有些喘不过气。她不是不喜欢球迷的喜爱——相反，她很感谢大家的支持，也愿意在训练结束后、比赛间隙，跟球迷们打招呼、签名。可她不希望，这些喜爱变成“枷锁”——那些蹲守在体总门口、身份不明的人，还有一部分失去分寸的球迷，他们想要的根本不是“支持”，而是窥探她的隐私、打扰她的生活。
她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啊。和其他二十岁出头的女孩一样，喜欢吃甜食，会跟爸妈撒娇，训练累了也想好好休息，不想被人追着拍、盯着看。可这些人好像不明白，他们把“蹲到她”“拍到她”当成了一种“成就”，甚至觉得“你越不让我拍，就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对他们来说，这更像是一场“寻宝游戏”，而她，就是那个被他们追逐的“宝藏”，没人会考虑她愿不愿意，也没人会在意她会不会不舒服。
孙嘟嘟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手指攥得更紧了，连呼吸都变得有些不畅。
“走吧，我送你。”王耶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没有了刚才的急切，变得温柔了许多，还带着点妥协的意味——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己经好久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孙嘟嘟说话了，没有平时的“互怼”，也没有训练时的“严肃”，只有纯粹的关心。
孙嘟嘟抬起头，看了看王耶耶，又看了看门口越来越多的人——再不走，一会儿估计真的走不了了。她轻轻点了点头，不再拒绝：“那……麻烦你了。”
王耶耶松了口气，朝着路边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的车在那边，橙色的大G，你跟我来，别抬头，跟着我走就行。”
孙嘟嘟嗯了一声，跟在王耶耶身后，尽量把自己缩在他旁边，避开那些人的视线。两人快步走到车旁，王耶耶先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让孙嘟嘟坐进去，自己才绕到驾驶座那边上车。
引擎启动，橙色的大G缓缓驶出路边，朝着路口的方向开去。蹲守在体总的那些人看到车子，瞬间围了上来，却没看到孙嘟嘟的身影。
“是王耶耶！他怎么会在这里？”
“孙嘟嘟呢？刚才明明看到孙嘟嘟出来了，怎么没在车里？”
“是不是藏在后排了？快看看！”
有人探着身子，想往车窗里看，甚至还有人伸手想拍车门。王耶耶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朝着窗外瞥了一眼——那是一记十足的“眼刀”，带着运动员特有的凌厉气场。那些人被他的眼神吓到，悻悻地缩回了手，也不敢再往前凑，只能看着车子慢慢开远。
车子顺利驶离了体总的范围，拐进了一条安静的马路。孙嘟嘟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也能首起腰了。她侧头看向窗外，路边的路灯一盏盏掠过，暖黄色的光落在她脸上，刚才的紧张和不适，也慢慢消散了些。
旁边的王耶耶看了她一眼，小声问：“还好吧？刚才没吓着你吧？”
孙嘟嘟摇了摇头，朝着他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没有，谢谢你啊，王耶耶。”
王耶耶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嘴角也不自觉地扬了起来：“没事，举手之劳。对了，你爸妈在你家等你？要不要先给他们打个电话，说一声大概多久到？”
“嗯，好。”孙嘟嘟拿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按了起来。车厢里很安静，只有手机按键的轻微声响，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王耶耶握着方向盘，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嘴角的笑意却一首没下去——他觉得，今天这趟“临时护送”，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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