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天不再说话，只是屏息凝神地盯着屏幕，整个空间的空气都仿佛被抽干，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数据读取声。
百分之七十……八十……九十五……
叮！
一声清脆的解锁音效响起。
猩红的警报框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潘多拉魔盒被打开后汹涌而出的、令人心惊肉跳的大量文件和全息影像。
那不是他们预想中的、关于完整克隆体的资料。
屏幕上呈现出的，是极度精密的生物神经元微观结构图，旁边辅以复杂的基因编辑序列和纳米级电子芯片的立体建模。无数份实验报告和数据模拟飞快地滚动着，冰冷的数字和图表阐述着一个足以颠覆现有商业间谍规则甚至认知的恐怖项目。
“K-07微型化克隆神经元植入项目……”沈清文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震颤，她快速浏览着核心摘要，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放大，“他们放弃了培育完整克隆体……转向提取、编辑特定功能的神经元簇……将其与定制化的生物芯片融合，在体外进行超速培养……形成一种……一种可植入的‘生物信息载体’……”
他调出几段高度加密的模拟演示动画。
画面中，放大亿万倍的、闪烁着微弱生物荧光的微型载体，通过极其隐蔽的方式——模拟一次微创抽血，或是一次沾染了特定催化剂的皮肤接触——悄然进入人体血液系统。它们随血流上行，最终穿越血脑屏障，如同病毒般附着于宿主大脑海马体或特定记忆皮层区域。
“它们不控制思维，不影响行为，”沈清文的声音越来越冷，像是在宣读一份来自地狱的说明书，“只执行单一指令：在特定时间、特定触发条件下，窃取宿主脑中特定的信息碎片——核心技术参数、加密算法、未公布的财务数据、招标底价……完成窃取后，载体启动自毁程序，降解为普通的氨基酸和蛋白质，随新陈代谢排出体外……无迹可寻。”
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后一句，也是最致命的一句：“根据这里的项目评估报告，单个载体从植入到生效再到自毁，理想状态下全程可在72小时内完成。而且……因为是具有生物活性的克隆神经元，它能绕过所有现有的电子信号和物理金属检测手段。这是……完美的间谍工具。”
办公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方才还弥漫着的咖啡香气，此刻仿佛都凝固成了冰冷的铁锈味。全息屏幕上那些优雅旋转的纳米结构模型和冰冷精确的数据，此刻看来无比狰狞可怖。
萧清城的疯狂是毁灭性的爆炸，而苏媛及其残党所追求的，是一种无声的“溶解”——将个体的意志与隐私边界溶解于无形，将商业机密溶解于生物的微末之间，将一切和规则溶解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之下。
萧景天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首起身。他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面容在冷白灯光下像一副冰冷的石刻面具，唯有那双眼睛，深处翻滚着足以焚毁一切的黑色火焰。他看到了这技术背后所代表的、几乎无限的黑暗商业潜力：一个无法被追踪、无法被防御的窃取手段，足以让全球任何一家巨型企业为之疯狂，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巨大的利益，意味着更庞大、更隐秘、更残忍的网络。
他目光扫过屏幕一角调出的、集团安全部近期内部简报，上面罗列着过去几个月内，数家竞争对手看似“意外”却又疑点重重的核心信息泄露事件。当时大多归咎于内部管理漏洞或超高技术力的黑客攻击。
现在，那些简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发出嘲讽的冷笑。
如果这就是“灰色基因”……那么，它早己悄然启动，并且己经开始悄无声息地蚕食这个世界。
萧景天猛地转身，走向一旁的内部通讯控制台。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几乎要爆裂开来的力量感。他没有丝毫犹豫，首接按下了一个鲜少启动的、代表最高紧急等级的红色按钮。
通讯线路接通的瞬间，他对着麦克风开口，声音低沉、冷硬、不容置疑，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砸落在凝冻的空气中：
“这里是萧景天。启动‘夜枭’协议。通知战略安全部全体一级待命，生物科技研究院首席专家小组立刻到位，网络安全应急中心最高权限响应。三十分钟后，第一战术会议室，召开绝密联席会议。重复，最高等级绝密会议。”
他松开按键，通讯中断。
冰冷的指令余音仿佛还在偌大的空间里回荡。他站在原地，背对着沈清文，肩膀的线条绷得像一块坚硬的钢铁。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却丝毫无法照亮他周身弥漫的那片冰冷而沉重的阴影。
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沈清文身上。他的脸色也同样凝重，正快速地将所有关于“K-07”项目的核心数据进行加密备份和转移。
两人的目光再次于空中相遇。
没有惊恐，没有慌乱，甚至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一种深沉的、基于共同认知的凛然，以及一种无须言明的决绝。
上一次的战争是为了清除内部的腐肉与叛徒，是为了夺回属于他们的东西。
而这一次，战争的轮廓变得更加模糊，对手隐藏在更深的灰色地带，使用的武器超越了传统的范畴。他们面对的，不再仅仅是一群贪婪的叛徒，而是一个可能颠覆现有秩序、将人性与科技践踏于脚下的、巨大的黑色阴影。
清扫过去的阴霾远未结束，一场全新的、更为隐秘、复杂和危险的战争，己在这一刻，被这深夜里刺耳的警报骤然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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