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色还没散尽，片场的路灯就亮了起来，昏黄的光透过薄雾，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萧策坐在化妆间的镜子前，看着镜中自己浓重的黑眼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昨晚又是半宿没睡，梦里的古代街道、追杀的脚步声、还有那道穿透身体的剧痛，像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反复循环，连闭眼睛都觉得疲惫。
“萧哥，要不要再补会儿觉？离开工还有半小时呢。”小吴端着一杯热咖啡走进来，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心疼地说，“你这几天都没睡好，再这样下去身体该扛不住了。”
萧策接过咖啡，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却暖不透心底的寒意：“不用了，一会儿还要拍重头戏，补觉也睡不踏实。”他拿起梳子，想整理一下头发，却发现手都在微微发抖——梦里的痛感太真实了，真实到他总觉得后背还在隐隐作痛。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小吴刚想开门，就听到边以秋的声音传来：“萧策，醒了吗？我带了点吃的。”
萧策的心脏猛地一跳，连忙说：“醒了，进来吧。”
边以秋推开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保温袋，身上还带着清晨的寒气。他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顶，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看到萧策苍白的脸色和发抖的手，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昨晚又没睡好？”
“嗯，梦有点多。”萧策避开他的目光，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他能感受到边以秋传递过来的担忧情绪，像细密的雨丝，轻轻落在他的心上，让他既安心又难受——他知道边以秋藏着秘密，可他不敢逼问，怕打破两人之间仅存的平衡。
边以秋将保温袋放在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是温热的小米粥和几个素馅包子：“先吃点东西，空腹喝咖啡对胃不好。”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手指在碰到萧策手腕时，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萧策的手腕很凉，甚至比清晨的空气还要冷。
星契的链接在这一刻轻轻跳动，边以秋能清晰地感知到萧策的疲惫、困惑，还有一丝深藏的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在他的灵魂上。这种感知让他的心脏阵阵抽痛——是他当年的决定，让萧策背负了这些本不该有的痛苦；是他一次次删除记忆，让萧策陷入了无尽的迷茫。
“边顾问，你说……”萧策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却没什么胃口，犹豫了很久还是问出了口，“如果一个人反复做同一个梦，梦里的场景很真实，甚至能感受到疼痛，会不会……是真的发生过的事？”
边以秋的身体猛地一僵，握着保温袋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尖泛白。他看着萧策探究的眼神，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困惑和渴望，像迷路的孩子在寻找方向。他的喉咙突然变得干涩，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告诉萧策真相，他怕他承受不住千年前的惨烈和自责；继续隐瞒，他又不忍心看他被梦境折磨，日渐憔悴。
“可能是你最近拍戏太累，压力太大了。”边以秋避开他的问题，语气尽量保持平静，“等这部戏拍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梦就会消失了。”
这个回答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萧策低下头，没再追问，只是默默地喝着粥，镜子里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边以秋看着他的侧影，心里的动摇越来越强烈——或许，他不该再瞒着萧策了。哪怕只是告诉他人有前世，告诉他人的记忆不会真正消失，会不会能让萧策好受一点？
“萧策，”边以秋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梦和前世有关，你想知道吗？”
萧策喝粥的动作猛地一顿，抬起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亮的星星：“前世？真的有前世吗？我的梦……真的是前世的记忆？”
边以秋看着他激动的眼神，心里的愧疚更深了。他张了张嘴，刚想再说点什么，化妆间的门突然被推开，柯凡走了进来，脸色凝重：“萧策，准备好了吗？导演说今天的戏要提前开拍。”他的目光扫过萧策和边以秋，在看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时，眉头皱得更紧了。
萧策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点点头：“知道了凡哥，我马上就好。”
边以秋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看着萧策转身去换戏服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柯凡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边以秋，你到底对萧策说了什么？他最近状态越来越差，是不是你又做了什么手脚？”
“我没有。”边以秋的声音很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只是拍戏太累，加上做噩梦，状态才会不好。”
“噩梦？”柯凡冷笑一声，“自从你出现后，他就开始做噩梦，你敢说这和你没关系？边以秋，我不管你有什么秘密，如果你再让萧策受到伤害，我绝不会放过你。”
边以秋没有反驳，只是看着萧策换戏服的方向，眼底满是痛苦和挣扎。柯凡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他的心上——他确实是伤害萧策最深的人，千年前是，千年后也是。
今天拍的是《天衍道心》的结局戏——清玄为了复活墨渊，独自闯入幽冥之地，在忘川河畔与执念太深的亡魂搏斗，最终以自身一半的灵力为代价，换得墨渊的重生。这场戏需要极强的情绪张力，既要演出清玄的决绝，也要演出失去挚友的痛苦和不甘。
萧策穿上黑色的戏服，站在搭建的“忘川河畔”布景前，看着脚下泛着冷光的“河水”（蓝色的特效液体），脑海里突然闪过梦里的画面——千年前的他倒在血泊中，边以秋抱着他，眼底满是绝望，指尖泛着淡淡的金光，像在施展什么法术。
“a！”导演的声音响起。
萧策猛地回神，按照剧本的要求，拔出腰间的道具剑，朝着“亡魂”（群演）砍去。他的动作凌厉，眼神里却带着一种不属于清玄的痛苦和迷茫——梦里的画面和戏里的情节重叠在一起，让他分不清自己是在拍戏，还是在重演千年前的悲剧。
当拍到清玄跪在忘川河畔，看着墨渊的“魂魄”逐渐消散，声嘶力竭地喊出“我不准你走”时，萧策的情绪彻底失控了。他的声音带着真实的哽咽，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不是演出来的，而是从心底涌出的痛苦——他仿佛看到千年前的自己在边以秋怀里消散，看到边以秋抱着他的尸体，在漫天的星空下无声痛哭。
“卡！太好了！萧策，情绪太到位了！”导演激动地站起来，“休息十分钟，准备拍下一条！”
萧策还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身体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发抖。边以秋几乎是瞬间就冲了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他身上，蹲下身，声音里满是担忧：“萧策，没事吧？是不是太入戏了？”
萧策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边以秋，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边顾问，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
边以秋的心脏猛地一沉，握着他手腕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想起了什么？”
“我看到……有人抱着我，在哭。”萧策的眼神有些涣散，像是在回忆梦里的画面，“那个人的眼睛，和你的很像……他好像在说，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边以秋的呼吸瞬间停滞，脸色变得惨白。千年前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来——他抱着萧策冰冷的尸体，在长安城外的破庙里，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用星耀文明的秘术试图留住他的魂魄，却只换来星契的意外缔结。那些尘封的痛苦和愧疚，像被揭开的伤疤，暴露在空气中，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萧策，那只是梦，是你入戏太深产生的幻觉。”边以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别想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伸出手，想帮萧策擦去脸上的眼泪，却被萧策躲开了。萧策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探究和失望：“你在骗我，对不对？我的梦不是幻觉，那些事真的发生过，和你有关，对不对？”
边以秋的心脏阵阵抽痛，他看着萧策失望的眼神，差点就脱口而出真相。可一想到千年前萧策为他挡刀的惨烈画面，想到他可能会因为这份记忆而陷入无尽的自责，他又把话咽了回去：“我没有骗你，真的是你想多了。”
萧策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站起身，裹紧边以秋的外套，转身走向休息区。外套上带着边以秋的体温和熟悉的雪松香，却无法驱散他心底的寒意和失望——他知道边以秋在撒谎，可他不敢逼他，怕他真的会离开。
边以秋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动摇达到了顶峰。他拿出那个黑色笔记本，打开屏幕，上面是千年前他画的素描：少年萧策笑着递给青衣人一个野果。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屏幕上的少年，眼泪差点掉下来——千年了，他守护了萧策千年，却连告诉他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边以秋。”柯凡走过来，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语气里带着一丝复杂，“萧策刚才的情绪，不是演出来的。你到底瞒了他什么？”
边以秋收起笔记本，抬起头，眼底满是疲惫：“柯凡，我不能说。但我向你保证，我不会伤害萧策，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
“保护他？”柯凡冷笑一声，“让他被噩梦困扰，让他情绪失控，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边以秋，如果你真的为他好，就把真相告诉他，别再让他活在迷茫和痛苦里。”
柯凡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边以秋心底的锁。他看着休息区里独自坐着的萧策，那个小小的身影在空旷的片场里显得格外孤单，心里的防线终于松动了——或许，柯凡是对的，他不该再瞒着萧策了。哪怕只是告诉他人有前世，告诉他人的记忆不会消失，哪怕只是让他知道，他的梦不是毫无意义的，也好。
十分钟后，拍摄继续。萧策调整好了情绪，再次站在“忘川河畔”，可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坚定。当拍到清玄决定用自身灵力复活墨渊时，他看着“墨渊”的扮演者，突然开口说：“有些债，欠了就是欠了，不管过多久，都要还的。”
这句话不是剧本里的台词，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边以秋站在片场边缘，听到这句话时，心脏猛地一跳——千年前，少年萧策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先生，你救了我，这份恩情，我一定会还的。”
拍摄结束后，萧策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工作人员打招呼，而是径首走向边以秋，眼神里满是坚定：“边顾问，我们谈谈吧。”
两人走到片场后面的空地上，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萧策转过身，看着边以秋，开门见山地说：“我的梦，是不是和你有关？你是不是认识我前世的样子？”
边以秋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他深吸一口气，走到萧策面前，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是。”
萧策的心脏猛地一跳，呼吸瞬间变得急促：“那我的梦……是真的？千年前，真的发生过那些事？”
“是真的。”边以秋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前世……确实救过我，也确实……为我死过。”
萧策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释然——他终于知道，那些反复出现的梦不是幻觉，那些深入骨髓的痛感不是错觉，他和边以秋的羁绊，早在千年前就己经注定。
“为什么不告诉我？”萧策的声音带着哽咽，“为什么要删除我的记忆？让我一个人被梦境困扰，让我一次次怀疑自己，很好玩吗？”
“不是的。”边以秋连忙解释，语气里满是慌乱，“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只是……怕你知道真相后会自责，会痛苦。千年前的事太惨烈了，我不想让你再经历一次那种痛苦。”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被蒙在鼓里，会更痛苦？”萧策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我每天都做噩梦，每天都在想梦里的人是不是你，每天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边以秋，你太自私了。”
边以秋的心脏像被刀割一样疼。他看着萧策哭泣的样子，伸出手，想帮他擦去眼泪，却又不敢碰他，只能站在原地，声音里满是愧疚：“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不该删除你的记忆。”
萧策没有躲开他的手，任由他的指尖擦过自己的脸颊。边以秋的指尖很凉，却带着一丝温柔，让他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看着边以秋眼底的愧疚和痛苦，心里的愤怒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心疼——边以秋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守了千年，一定比他更痛苦。
“千年前的事，能告诉我更多吗？”萧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比刚才平静了很多，“比如，我前世叫什么名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是怎么救你的。”
边以秋看着他渴望的眼神，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想告诉萧策所有事，想告诉他千年前的相遇、相知、相救，想告诉他星契的缔结、他错过归期的原因，想告诉他这千年的孤独和思念。可他又怕，怕萧策知道全部真相后，会因为自己的死而自责，会因为他滞留地球的原因而愧疚。
“等你准备好了，我会告诉你全部。”边以秋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坚定，“现在的你，还太脆弱，我怕你承受不住。给我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好吗？”
萧策看着他眼底的担忧，点了点头：“好。但我希望你不要再骗我，不管是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
“我不会再骗你了。”边以秋的声音带着一丝承诺，“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
两人站在空地上，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却无法驱散两人之间的温暖。萧策看着边以秋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满是愧疚、担忧和温柔，让他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他知道，虽然边以秋还没有告诉自己全部真相，但他们之间的隔阂己经消失了，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回到酒店后，萧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休息，而是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夜空。边以秋敲开他的房门，手里拿着一杯热牛奶：“喝了吧，能睡个好觉。”
萧策接过牛奶，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的心里暖暖的。他看着边以秋，突然说：“边顾问，你千年的时间，都是怎么过的？”
边以秋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眼神变得有些悠远：“西处流浪，看遍了地球的风景，也遇到了很多人，却再也没有遇到过像你一样的人。”
萧策的心脏猛地一跳，脸颊微微发烫。他看着边以秋的眼睛，突然觉得，不管千年前发生过什么，不管未来会遇到什么危险，只要能和边以秋一起面对，就足够了。
“边顾问，”萧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以后，你不用再一个人了。”
边以秋看着他温柔的眼神，心里泛起一阵暖流。千年的孤独和等待，在这一刻，都有了意义。他点了点头，声音里满是坚定：“好。”
两人坐在房间里，没有再说话，却能通过星契的链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和情绪。这种安静的陪伴，像温暖的月光，将两人紧紧包裹，也让跨越千年的羁绊，变得更加深厚。
边以秋离开后，萧策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这一次，他没有做噩梦，而是梦见了一片星空，他和边以秋并肩站在星空下，少年萧策笑着递给青衣人一个野果，画面温暖而宁静。
而边以秋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拿出那个黑色笔记本，打开屏幕——星契的能量图谱上，代表他和萧策的光带正以相同的频率共振着，边缘泛着淡淡的金色，那是信任和羁绊的颜色。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屏幕，低声呢喃：“萧策，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也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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