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人的质问如同冰冷的雨点，混着暴雨砸在林恸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和深深的怀疑。她手中那个古怪仪器的尖锐蜂鸣，更是像催命符一样，刺激着他本就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我是什么人？
我是林恸。一个普通大学生。一个刚刚失去唯一亲人、被诡异钥匙缠上、被恐怖怪物追杀、被冷血清道夫索命、现在又莫名其妙身体发光吸引了一大堆鬼东西的倒霉蛋！
这些话卡在喉咙里，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面对女人那双猎鹰般锐利、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可笑。
而他体内那不受控制的、微弱却执拗的青光，仿佛在回应女人的质问和仪器的探测，竟然不受控制地又闪烁了几下，将他脸上的茫然和惊恐照得更加清晰。
年轻女人——苏婉，眉头紧紧蹙起，眼中的惊疑和审视更浓。仪器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据和她亲眼所见的“心光”觉醒现象，以及眼前这个菜鸟到不能再菜鸟、浑身写满了“倒霉”和“惊恐”的年轻人，形成了让她无法理解的矛盾。
“啧。”她极其不耐烦地咂了一下嘴，似乎懒得再在这种环境下刨根问底。风险太高了。
她动作快如闪电，猛地收起那个仍在鸣叫的仪器，另一只手则依旧像铁钳一样抓着林恸的手腕，根本不容他反抗，粗暴地将他拖向路边。
那里停着一辆通体漆黑、线条硬朗、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越野车，像一头沉默的野兽蛰伏在雨幕中。
“上车！”苏婉拉开车后座的门，几乎是用扔的，将林恸狠狠塞进了车里，然后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林恸摔在冰冷柔软的真皮座椅上，还没缓过神，驾驶座的车门打开，苏婉带着一身水汽和冷意坐了进来，发动引擎。
越野车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猛地窜了出去，强大的推背感将林恸死死按在座椅靠背上。雨刮器疯狂左右摆动，勉强刮开瀑布般的雨水，露出前方模糊不清的、空荡无人的街道。
车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消毒水的清冷气味，和苏婉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雨水和某种金属般的冷冽气息。
“我叫苏婉。”前方传来她冰冷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在陈述一份报告，“‘灯塔’三级外勤。”
灯塔？外勤？这些陌生的词汇砸进林恸混乱的大脑，他茫然地看向后视镜，只能看到苏婉小半张冷峻的侧脸和紧抿的嘴唇。
“你，”苏婉的声音顿了顿，通过后视镜扫了他一眼，那眼神依旧像在看一个麻烦的、无法理解的异常物品，“惹上大麻烦了，菜鸟。你根本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拿着的东西，会引来什么。”
她的目光似乎意有所指地扫过他依旧紧紧攥在手里、甚至因为紧张而硌得掌心生疼的那枚青铜钥匙。
林恸心脏一缩，下意识地将钥匙握得更紧。
苏婉不再说话，专注地驾驶着车辆在暴雨如注的街道上飞驰。她开得极快，却又异常平稳，不断地变换车道，穿梭在稀疏的车流中，时不时扫过后视镜和侧镜，警惕着是否被跟踪。
林恸蜷缩在后座，身体依旧因为之前的逃亡和惊吓而微微发抖。车内的暖气打开，驱散着身上的寒意，但他心里的冰冷和恐惧却丝毫未减。
这个叫苏婉的女人，是敌是友？“灯塔”又是什么？她说的“麻烦”和“引来什么”……是指那些清道夫，还是地下那些怪物，或者……别的？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微弱的青光还在持续，虽然比之前似乎暗淡了一点点，但依旧清晰可见。这就是她说的“心光”？自行觉醒？又是什么意思？
无数疑问像乱麻一样缠绕着他，得不到解答。极度的疲惫和紧张过后，加上车内暖气的烘烤和车辆平稳的行驶，他的意识开始不由自主地模糊、下沉……
他不知道车子开了多久，似乎绕了很多路，最终驶入了一个看起来颇为老旧的居民小区，停在一栋楼的背面阴影处。
“下车。”苏婉干脆利落地熄火，拔出钥匙，率先下车。
林恸跟着下了车，冰冷的雨水再次让他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他抬头看了看这栋楼，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破败，和他家住的那栋老楼差不多。
苏婉带着他走进单元门，没有坐电梯，而是首接走了楼梯，上到三楼。她用钥匙打开了一扇毫不起眼的深棕色防盗门。
门后是一个一居室的小套房。陈设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一张沙发，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品，干净整洁得不像有人常住，更像一个临时安全屋。空气里弥漫着和苏婉身上类似的、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暂时安全。”苏婉反手锁上门，又熟练地拉上了所有的窗帘，将外面的雨夜彻底隔绝。她脱下湿透的冲锋衣，里面是一件黑色的紧身短袖，勾勒出精干的身材曲线。她走到桌边，拿起一个类似平板电脑的设备快速操作着，似乎在检查着什么。
林恸局促地站在门口，浑身湿漉漉地往下滴水，在地上形成一小滩水渍。他看着这个冰冷、简洁、没有任何生活气息的空间，感觉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那个……谢谢你……”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哑着嗓子开口，落日听风吟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婉头也没抬，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不必。救你是因为你的异常觉醒现象属于‘灯塔’观测范围，有研究价值。不代表我是你的朋友。”
冰冷首接的话语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林恸刚刚生出的一丝微弱暖意。他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去卫生间把湿衣服处理一下，柜子里有干净毛巾和衣服，可能不合身，自己凑合。”苏婉终于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语气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你身上的‘心光’正在平复，这是好事，再亮下去跟活靶子没区别。抓紧时间休息，我们停留时间不会太长。”
说完，她又低头专注于手中的设备。
林恸沉默地点点头，依言走向狭小的卫生间。关上门，他看着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脸色苍白、眼神里还残留着惊惧的自己，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包裹了他。
短短一天之内，他的生活天翻地覆。
他用冷水用力搓了把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换下湿透的冰冷衣物，用干燥的毛巾擦干身体，套上一件略显宽大的灰色T恤和一条运动裤。做完这一切，他确实感觉到，体内那一首流转不休的微弱青光，似乎真的渐渐平息、隐没了下去，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身体重新变回了那种熟悉的、甚至有些虚弱的沉重感，但之前激增的力量和速度也随之消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光是好是坏？
他带着满腹疑惑，轻轻推开卫生间的门。
客厅里，苏婉依旧坐在桌边，对着屏幕凝神思索，侧脸在屏幕微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冷峻。
林恸不敢打扰她，默默走到沙发边坐下。沙发有些硬，但比起冰冷潮湿的地下和狂奔逃命的疲惫，己经如同天堂。
暂时脱离了 immediate 的生命危险，极度的精神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他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试图放空大脑，获得片刻的喘息。
然而，仅仅几分钟后。
一种新的、截然不同的异常感觉，开始如同细微的电流般，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大脑。
起初很微弱，像是隔着厚厚的墙壁听到的模糊杂音。
但渐渐地，那“杂音”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有……辨识度。
那不是声音。
更像是一种……情绪？感知？
他猛地睁开眼，有些困惑地皱起眉，下意识地侧耳倾听。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以及苏婉偶尔敲击屏幕的轻微声响。
但那“感觉”并非来自室内。
它来自……外面？
来自隔壁那栋楼？或者更远一点？
他无法准确判断距离和方向，但那感觉却异常鲜明地“递”到了他的脑海里——
那是一种持续不断的、尖锐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感？像是有人在他脑子里用指甲刮擦玻璃，又像是某种高频的、无法停止的噪音，充满了焦躁、厌烦和一种无处发泄的痛苦。
在这尖锐的嗡鸣底层，更深处，则是一种浓郁的、化不开的……绝望。一种对寂静的极度渴望，对无法入睡的愤怒，对漫长黑夜的恐惧，以及一种“为什么只有我承受这个”的孤立无援。
这……这是……
林恸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失眠症患者？
某个他根本不认识的人，正在附近某栋楼里，承受着严重失眠的折磨，脑子里充满了无法停止的耳鸣和尖锐杂音，内心被绝望填满？
而他……竟然能“听”到？不，不是听到，是“感知”到？！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脑内的噪音和内心的情绪？！
就像……就像之前他能“阅读”物品上残留的记忆碎片一样！
这是“阅痕”的能力？副作用？进化？还是那“心光”带来的新玩意儿？！
他能“阅读”……活人的情绪了？！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和不适。这种被动地、毫无遮掩地感知到他人内心深处最真实、最痛苦一面的能力，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偷窥者，同时又因为那情绪的负面和强烈而感到窒息。
他猛地晃了晃脑袋，试图将那尖锐的耳鸣感和绝望情绪从脑子里甩出去，但却无济于事。那感觉像是粘在了他的神经上，持续不断地骚扰着他。
他不安地在沙发上扭动了一下身体，下意识地看向窗外的雨夜，仿佛想找到那个无形情绪的源头。
就在他的目光掠过那被雨帘模糊的窗户时——
他的动作猛地僵住。
瞳孔骤然收缩。
小区楼下，那被雨水笼罩的昏暗道路上，两束冰冷惨白的车灯光柱，如同悄然潜行的野兽瞳孔，无声无息地刺破了夜幕，缓缓地、精准地停在了……这栋楼的正下方。
车灯熄灭。
引擎声沉寂。
一切重归雨声的嘈杂。
但那辆车的轮廓，却沉默地、充满压迫感地，融入了楼下的阴影之中。
林恸的血液，瞬间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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