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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红月与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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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滴雨珠从屋檐的瓦当尖坠落,“嗒”的一声,在门廊下积着的水洼里砸开细碎的涟漪,声响在过分寂静的黄昏里清晰得骇人。

群山刚刚经历过一场暴雨的洗礼,墨绿色的林海蒸腾起乳白色的雾气,缠绕在山腰,宛如仙子的飘带。空气清冽得刺鼻,混杂着被冲刷干净的泥土腥气、腐木深处蕈类的微甜,以及无数种叫不出名字的野花被摧折后散发的、浓郁到近乎哀伤的芬芳。世界像是被重新浸染了一遍,色彩饱和得有些不真实。

苏瑾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轮子在湿滑的青石阶上不断磕绊,发出孤独而固执的咕噜声,碾碎了山林的静谧。她刚从颠簸的长途汽车上下来,崭新的白色球鞋和浅蓝色裙摆早己溅满了斑驳的泥点,狼狈不堪。

就在几天前,她还在灯火通明的城市里,和同学们欢呼着期末考试的结束。阳光、沙滩、冰镇汽水的味道仿佛还在舌尖跳跃,勾勒出一个本该明亮喧嚣的暑假。然而外婆那个不容置疑的电话,像一只从深山里伸出的、冰冷枯瘦的手,将她从那个熟悉的世界一把拽离,扔回了这片云雾缭绕、古老得令人窒息的故地。

“小瑾,立刻回来。暑假取消。家族的担子,该你扛了。”

电话里的声音苍老、冷硬,像被溪水冲刷了千年的石头,没有丝毫温度,甚至听不出半分久别重逢该有的暖意。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压得她喘不过气。

家族的担子?苏瑾心里涌起一阵叛逆的烦躁和迷茫。除了每年春节不得不回来的短短几天,她对这座深山里孤零零的老宅、对外婆口中那神秘莫测的“家族业务”几乎一无所知,也本能地抗拒。她只想做个普通的十六岁女孩,烦恼应该来自课本和青春期的悸动,而不是什么虚无缥缈、听起来就透着阴森气的“担子”。

老宅孤零零地矗立在半山腰的平地上,黑瓦白墙在弥漫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像一个沉默而古老的剪影,与背后深黛色的山峦融为一体。屋檐下挂着几串风干的红辣椒和陈年的玉米棒子,门楣上贴着颜色褪尽、字迹模糊的黄色符纸。一切都和她记忆里一样,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了。

一只通体乌黑、没有一丝杂毛的猫,正安静地蹲坐在冰凉的石门槛上。它体态优雅,毛色油亮得如同上好的缎子。听到脚步声,它转过头来,一双碧绿色的瞳孔在昏瞑的天光下幽幽闪烁,像是两簇跳动的鬼火。它安静地审视着缓缓走近的苏瑾,眼神里带着一种非动物的、近乎通晓世事般的疏离和高傲。那是外婆养的玄猫,每次回来,它都用这种眼神看她,让她莫名地感到一阵心虚和寒意。

苏瑾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浓郁植物气息的空气,伸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漆皮剥落的木门。

“吱呀——”

门轴干涩的转动声在雨后寂静的山谷里被无限放大,传出老远,甚至激起了几声空洞的回音,仿佛惊醒了什么沉睡的东西。

堂屋里没有开电灯,只在一张蒙尘的八仙桌上,点燃了一盏古旧的桐油灯。豆大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外婆佝偻的身影投在斑驳的木板壁上,拉得忽长忽短,扭曲晃动,如同皮影戏里诡谲的角色。

外婆就端坐在灯影深处的竹椅上,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硬、颜色深得近乎墨黑的土布衣裳,银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圆髻,露出光洁得近乎严厉的额头。她的脸孔布满刀刻般的深纹,像一枚被岁月风干了的核桃,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冰冷,深不见底,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口的苏瑾,那目光如有实质,让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脏莫名地狂跳起来。

“外…外婆。”苏瑾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外婆没有应她,甚至没有丝毫表情的变化。她只是用那双能穿透人心的眼睛,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扫视着苏瑾,目光冰冷得像腊月的溪水,流过皮肤,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味道,是陈年木头特有的霉味、无数种草药混合的清苦气,以及某种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冷香,那冷香闻得久了,让人头皮微微发麻。

“放下东西。”外婆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着木头,没有任何寒暄与问候,“洗把脸,换身素净的、方便走路的衣裳。然后,到屋后溪边来见我。”

“去溪边?现在?”苏瑾愕然,下意识地扭头看向门外。天色正在飞速地暗沉下去,最后的天光被群山吞噬,浓雾变成了灰蓝色的幕布,将一切笼罩。山风穿过屋旁的竹林,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如同低泣。“天都快黑透了,去那里做什么?”

外婆的眼神骤然变得极其严厉,跳动的油灯光在她深陷的眼窝里明明灭灭,仿佛两点冰冷的火焰在燃烧。“让你去,就去!不要问那么多!苏家的女儿,没那么多娇气和小聪明!”

那目光像浸了冰水的鞭子,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十六岁那年,我成了湘西赶尸人 猝不及防地抽过来。苏瑾所有积压的不满、委屈和疑问,瞬间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冻成了冰坨。她脸色白了白,咬了咬下唇,低下头,不再敢争辩,拖着沉重的行李箱默默穿过阴冷的堂屋,走向更加昏暗的后屋。那只玄猫悄无声息地跟在她脚边,柔软的肉垫踩在老旧的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后屋更加阴暗潮湿,只有一扇小窗透进微弱的天光。苏瑾摸索着用冰凉的井水胡乱擦了把脸,冰冷的触感让她激灵了一下,稍微驱散了些许浑噩。她打开箱子,翻找了一下,最终拿出一件深灰色的运动长袖和一条黑色的运动长裤换上。整个过程,她都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悸,仿佛这老宅的每一个角落、每一片阴影里,都有许多看不见的眼睛在沉默地注视着她。外婆从未用如此严厉、甚至带着某种…急迫和诡异的态度对待她。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后门,朝着屋后不远处那条熟悉的溪流走去。

雾气更浓了,如牛乳般流淌在山林间,能见度不足十米。脚下的野草湿漉漉的,很快打湿了她的裤脚。溪水奔流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响亮,哗啦啦,哗啦啦,像永无止境的低语,又像某种催促。

然后,她穿透迷雾,看到了溪边的景象。

外婆依旧像一尊沉默的石雕,佝偻却坚定地伫立在溪边一片被水流冲刷得光滑无比的鹅卵石滩上。她身边的景象,却让苏瑾的血液瞬间冷到了冰点。

一副用粗糙竹竿和麻绳捆扎成的简易担架,就放在外婆脚边。担架上,赫然躺着一个小小的、覆盖着一块惨白麻布的身影。那轮廓分明是一个孩子!

更让苏瑾浑身血液冻结、呼吸骤停的是天空——

不知何时,笼罩在山巅的浓雾竟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撕开。缝隙之中,一轮异常硕大、圆润的月亮高悬其中,散发着妖异而不祥的暗红色光芒!那红色并非温暖的红,而是像凝固的血液,或者即将熄灭的炭火核心,冰冷、沉寂、充满了不详的预兆。红月的光芒泼洒下来,将潺潺的溪水、光滑的鹅卵石、外婆肃穆的身影、以及那副可怕的担架,都染上了一层诡异、静谧又无比刺眼的绯色。

整个世界仿佛被浸入了一个巨大的、名为绝望的显影液中。

“过来。”外婆的声音在红月的笼罩下,显得格外缥缈而瘆人,仿佛不是从她嘴里发出,而是从这片被诅咒的月光深处传来。

苏瑾的脚步像是被灌满了冰冷的铅块,每一步都迈得极其艰难,踩在圆滑的鹅卵石上,几乎要摔倒。她越靠近,那股奇异的冷香就越发清晰,正是从那白布之下散发出来的,冰冷馥郁,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得令人作呕的腥气。

恐惧像无数条冰冷的藤蔓,从脚底盘旋而上,缠绕住她的西肢百骸,越收越紧,几乎要勒断她的呼吸。

她终于挪到了外婆面前,目光无法控制地死死盯住那白布。布的轮廓清晰地勾勒出一个瘦小纤弱的人形,尤其是头部和肩膀的位置,甚至能隐约看到……

外婆缓缓抬起手,她的掌心里,托着一枚东西。

那是一枚极其古朴的青铜铃铛,只有婴儿拳头大小,通体呈现出幽暗沉郁的青黑色泽,表面刻满了繁复扭曲、从未见过的符文,在诡异红光的照耀下,那些符文仿佛在缓缓蠕动,泛着令人不安的微光。

“苏瑾,”外婆的声音冰冷如铁,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砸在苏瑾的心尖上,砸得她浑身发冷,“十六年了,时候到了。”

她将那枚青铜铃铛不由分说地、几乎是强硬地塞进苏瑾冰冷僵硬、不住颤抖的手里。铃铛触手的一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沁入骨髓的寒意瞬间窜了上来,那寒意并非死物般的冰冷,反而带着某种阴沉的、活物般的粘稠感,死死地缠绕在她的手指上。

外婆用枯瘦如鹰爪的手指,指向那副盖着白布的担架,指向那白布下无声无息的小小身躯。她的目光如两道冰冷的闪电,刺破红月的妖氛,首首钉入苏瑾惊恐万状的眼底。

然后,她用一种宣告命运般的、斩钉截铁的语调,厉声道:

“苏家第十六代司铃人苏瑾,接铃!”

“今夜,送你第一具尸身…上路!”

苏瑾猛地抬头,瞳孔在血色的月光下急剧收缩,倒映着外婆冰冷如石刻的面容,和那轮悬于其后的、不祥的红月。手中的青铜铃铛冰冷沉坠,仿佛重逾千斤,又仿佛活物般悸动。

溪水的哗哗声仿佛瞬间远去,世界寂静无声,只剩下外婆眼中冰冷的火焰、红月妖异的凝视、鼻尖那抹混合着冷香与腐腥的气味,以及白布下那具无声无息、却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冰冷的……

小尸体。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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