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镇的晨光带着水汽，斜斜洒在青石板路上，将街边店铺的幌子染成暖金色。乔允翊跟在白琥身后，踩着的石板往前走，鼻尖萦绕着隔壁包子铺飘来的麦香，还有远处药铺特有的草药味——这是人类城镇独有的烟火气，和山林里的清苦截然不同，却让他莫名安心。
“前面就是聆风茶楼了。”白琥停下脚步，抬手指向街角那座两层小楼。茶楼的木质招牌上刻着“聆风”二字，墨色的字迹被岁月磨得有些浅淡，却透着古朴的韵味。楼里传来的说书声、茶杯碰撞声和客人的谈笑声，隔着一条街都能听得真切。
乔允翊点点头，跟着白琥走进茶楼。刚推开门，一股热气就扑面而来，夹杂着茶叶的清香和点心的甜香。一楼大堂里几乎坐满了客人，靠窗的位置有个说书先生正拍着醒木，讲着“狐妖夜闹客栈”的故事，周围的客人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阵阵惊呼。
“两位客官，里面请！”店小二热情地迎上来，目光在白琥身上停顿了一瞬——眼前的男子身着玄色锦袍，气质冷峻，金色眼眸锐利得让人不敢首视，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店小二不敢多问，赶紧引着两人往二楼走，“楼上还有雅座，安静些，适合听消息。”
二楼的客人比一楼少些，大多是轻声交谈，偶尔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白琥选了个靠窗的雅座，能清楚听到楼下客人的谈话，又不容易被人注意。店小二递上茶单，白琥扫了一眼，随口点了一壶“雨前龙井”和两碟点心——他昨晚特意问过乔允翊人类常吃的茶点，免得再闹上次“两间房”的笑话。
等店小二离开，乔允翊趴在窗边，好奇地往下看。楼下的说书先生刚讲完狐妖的故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诸位客官，今天还有个新鲜事——就是咱们邻县乔家的事，你们听说了吗？”
“乔家？是不是那个做绸缎生意的乔家？”立刻有客人接话，“我前几天听我表弟说，乔家小少爷大婚当天不见了，是不是真的？”
乔允翊的身体瞬间僵住，手里的茶杯差点摔在桌上。他赶紧坐首身体，屏住呼吸，仔细听着楼下的议论——他没想到，自己的事竟然己经传到了邻县，还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白琥看了乔允翊一眼，伸手轻轻按住他的手背，示意他冷静。指尖传来的温热让乔允翊稍微安定了些，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听下去。
“可不是嘛！”说书先生拍了下桌子，声音里满是八卦的兴奋，“听说那乔家小少爷，就是乔允翊乔少爷，大婚当天早上还好好的，结果快拜堂的时候不见了！木家小姐穿着嫁衣等了半天，最后只能哭着回了家，木家颜面尽失，第二天就上门问罪，乔家现在是焦头烂额啊！”
“这乔少爷怎么会突然不见？难道是逃婚？”有人疑惑地问。
“逃婚？我看不像！”另一个客人压低声音，“我听我在乔家当差的远房亲戚说，乔少爷失踪前，曾去过后山的荒山，说不定是被山里的精怪抓走了！那荒山邪门得很，之前就有猎户进去后再也没出来过！”
“精怪？真的假的？”有人惊呼，“这世上真有精怪？”
“不好说不好说……”那人摆摆手，“不过还有个说法，说乔少爷是因为有隐疾，怕大婚时暴露，才故意跑了的！还有人说，他是跟别的女子私奔了，连家业都不要了！”
“胡说！”乔允翊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眼眶瞬间红了。这些流言不仅污蔑他，还连累了木婉清——那个温婉坚韧的女子，本该有一场盛大的婚礼，却因为他的失踪，成了别人同情又嘲讽的对象。他想站起来反驳，却被白琥紧紧按住了手。
“别冲动。”白琥的声音低沉而冷静，金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安抚，“现在出去反驳，只会让别人注意到我们，暴露身份。流言止于智者，等我们找到真相，自然能澄清一切。”
乔允翊咬着唇，强忍着怒火和愧疚，慢慢坐下。他知道白琥说的是对的，可听到那些污蔑自己和木婉清的话，他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这时，楼下又有人提起了木婉清：“说起来，那木家小姐也真是可怜。听说她长得漂亮，又知书达理，本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结果摊上这么个事。现在外面都在说，木家要给她重新择婿了，不知道哪家公子有这个福气。”
“重新择婿？我看悬！”有人冷笑，“毕竟是被夫家‘逃婚’过的，就算木家势力大，也难免有人说闲话。再说了，谁知道乔允翊是不是真的跑了？万一哪天回来了，岂不是麻烦？”
乔允翊的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他想起婚礼前木婉清看他的眼神，温柔又带着期待，可他却让她承受了这么多委屈和嘲讽。他握紧拳头，心里暗暗发誓：等他找到解除契约的方法，一定要回去，向木婉清道歉，向所有人澄清真相，绝不会让她再受这样的委屈。
白琥看着乔允翊泛红的眼眶和紧绷的侧脸，心里微微一沉。他原本以为，流言不过是无关紧要的闲谈，却没想到会对乔允翊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他沉默了片刻，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状似无意地说道：“刚才那人说，乔少爷失踪前去过后山荒山？你知道那荒山的情况吗？”
乔允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白琥是在转移话题，也是在引导他关注有用的信息。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摇摇头：“我之前听家里的护院说过，那荒山是禁地，里面有很浓的妖气，平时没人敢进去。我那天是为了追一只受伤的彩羽鸟，才不小心闯进去的……”
“彩羽鸟？”白琥挑眉，“那鸟可有异常？比如羽毛泛光，或者速度极快？”
乔允翊仔细回想了一下，点头道：“对！那鸟的羽毛是彩色的，在阳光下会泛着金光，飞得特别快，我追了好久才追上。不过我刚靠近它，它就突然消失了，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
白琥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你不是眼花了。那可能是‘引魂鸟’，是低阶精怪的一种，能模仿其他鸟类的样子，引类进入它们的陷阱。你会闯入我的领地，恐怕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引导。”
“有人故意引导？”乔允翊瞳孔骤缩，“是黑藤妖王吗？”
“有可能。”白琥点点头，“黑藤妖王觊觎我的领地很久了，它可能早就知道我的虚弱期，故意用引魂鸟引诱你闯入，想借你的血破坏我的领地，或者……让你和我结下契约，牵制我的力量。”
乔允翊这才明白，自己的失踪竟然不是意外，而是精怪的阴谋。他心里又惊又怒，更多的是后怕——如果他没有和白虎结下契约，恐怕早就成了精怪的猎物，连尸骨都剩不下。
“那……流言里说我被精怪抓走，是不是也是黑藤妖王故意传出去的？”乔允翊问道。
“很有可能。”白琥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它这么做，一是为了扰乱乔家和木家的心神，二是为了让其他人不敢靠近荒山，方便它在山里布置陷阱，三是……或许想借人类的手，来找我的麻烦。”
乔允翊越听越觉得心惊，他没想到精怪的心思竟然这么缜密，连流言都能利用得如此彻底。他看着白琥，眼神里满是坚定：“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古籍和知情者，恢复你的力量，查明真相。我不能让黑藤妖王的阴谋得逞，也不能让我的家人和婉清再受委屈。”
白琥看着乔允翊坚定的眼神，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暖意。他轻轻点头：“放心，我们会的。等喝完茶，我们就去打听镇上有没有藏书楼，或者有没有知晓古老传说的老人。只要找到线索，我们就能一步步接近真相。”
这时，店小二端着茶水和点心走了上来，笑着说道：“两位客官，你们的茶和点心来了。刚听楼下说乔家的事，真是可惜了。对了，你们要是想打听消息，可以去镇上的‘知古斋’看看，那是个老书店，老板见多识广，说不定知道些你们想知道的事。”
乔允翊和白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们正想找藏书楼，没想到店小二就给了他们线索。
“多谢店家。”白琥递给店小二一小块碎银，语气比之前温和了些，“我们正好想找些古籍，不知道那知古斋在哪里？”
店小二接过碎银，笑得更殷勤了：“就在前面那条街的尽头，很好找的。老板姓苏，是个老秀才，脾气好，你们只要好好跟他说，他肯定会帮你们的。”
乔允翊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驱散了刚才听到流言的阴霾。他看着窗外的晨光，心里充满了希望——只要他们一步一步走下去，总能找到真相，总能回到家人身边。
白琥看着乔允翊放松的侧脸，嘴角微微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他端起茶杯，再次抿了一口，目光落在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上——人类世界虽然复杂，却也藏着意想不到的温暖和线索。或许，在这里，他们真的能找到想要的答案。
喝完茶，两人起身离开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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