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盘妹茶楼的铜铃铛撞出细碎声响，混着普洱陈香在潮湿的空气里发酵。
林昭昭望着八仙桌上粗瓷碗里打着旋儿的菊花，茶汤表面浮动的油星子，恍惚映出方才时空漩涡里破碎的画面。
盲女阿穗的竹杖有节奏地叩击青砖地面，发出类似算盘珠相碰的脆响，十根苍白手指仍在八仙桌上模拟拨珠动作，腕间银镯随着动作轻晃，内侧刻着的《九章算术》经文若隐若现。
“妹仔在想陆婉卿？”阿穗突然转头，空洞的眼窝对着林昭昭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洞悉世事的笑。
阿穗摸索着往茶杯里添了块陈皮，动作熟稔得像丈量过千百遍茶盏的位置，“她托梦给我时，说有个带着岭南口音的妹仔，颈间银锁会和我这算盘共鸣。”
话音未落，林昭昭后颈的银锁突然发烫，与墙角那架半人高的玄冰髓算盘产生震颤，算珠自行滚动，在寂静的茶楼里敲出诡异的三弦琴韵律。
街道尽头传来汽车碾过积水的声响，林昭昭透过雕花窗棂望去，黑色轿车的雨刮器正奋力摆动，却怎么也刮不净挡风玻璃上诡异的血红色雨渍。
车门打开之时，林昭昭的瞳孔不禁骤缩起来——那个下车的中山装男人领口别着银色徽章，形状是扭曲的玄冰髓结晶，与在冷宫见过的机械蜘蛛身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他们的算盘声比汽车引擎声早响了七秒。”阿穗突然抓起桌上的算盘，九档珠子在她指间翻飞如蝶，“听，第二辆车上第三个人，皮鞋跟嵌着玄铁，是算心司‘算钉’组的人。”她手腕一抖，算盘珠突然弹射而出，精准击碎二楼的雕花灯笼，灯笼炸裂的碎片中，竟藏着微型监控傀儡。
林昭昭摸出怀中的《永乐大典》残卷，指腹刚触到第37页的夹层，茶楼木门便被踹开。
为首的金丝眼镜男人正是考古队的王教授，可此刻他嘴角挂着阴冷的笑，用带着京腔的粤语慢条斯理道：“小林同学，你外婆没教过你，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会遭报应？”他身后的手下举起手电筒，光束里漂浮的尘埃自动排列成归墟之门的星图，而那些尘埃，分明是细小的青铜算珠。
阿穗的竹杖突然发出金属摩擦声，伞骨般的结构瞬间展开成精钢软鞭。“想在我地盘抢人？”她的旗袍下摆扬起，露出绑在小腿的算盘状暗器，“1925年你们在十三行抢走我阿爸的命盘珠，这笔账今日该清了！”软鞭甩出，精准缠住最近那人的手腕，鞭梢的算珠深深嵌入皮肉，溅出的血滴在地面竟凝成微型八卦图。
林昭昭趁机将残卷夹层里的铜钥匙插入玄冰髓算盘，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算盘表面浮现出陆婉卿的血书：“子时三刻，海珠桥底。”
此时此刻，记忆突然闪回——
昨夜在考古队帐篷，她曾对着卫星地图研究岭南水系，珠江河道的蜿蜒走势，此刻竟与算盘上的纹路完美重合。
银锁的金血顺着锁链流淌，在算盘上勾勒出动态的星轨图，而王教授看到图的那一个瞬间，脸色骤变。
“原来你们一首都知道归墟之门的坐标在珠江龙脉！”林昭昭的鳞片化皮肤蔓延至脖颈，玄冰髓吊坠与算盘共鸣，冰蓝光芒中浮现出不同时空的画面：战国时期，巫师在珠江边以活人血祭；民国年间，算心司伪装成洋行，将装满玄冰髓的铁箱沉入江底；现代实验室里，王教授正在解析从江底打捞的青铜算盘。
算心司众人突然掏出刻满梵文的罗盘，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指向茶楼地下。
地面轰然裂开，无数机械蜈蚣破土而出，甲壳上的玄冰髓碎片与林昭昭的吊坠产生排斥反应，让她鳞片化的皮肤传来灼烧般的疼痛。
千钧一发之际，阿穗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算盘上，算珠自动组成防御结界，可她的脸色却瞬间变得惨白。
“别管我！去海珠桥！”阿穗的声音混着算盘的轰鸣，“记得带上茶楼梁柱里的《珠算秘要》，那本手抄本的批注是用陆婉卿的血写的！”她的软鞭突然崩断，被机械蜈蚣缠住脚踝，旗袍下摆被扯碎，露出小腿上与陆婉卿相同的咒纹——那些纹路正在以诡异的节奏闪烁，像某种即将失效的倒计时。
林昭昭挥起狼毫笔，笔尖凝结的朱砂混着玄冰髓汁液，在空中画出巨大的“封”字。墨色剑气与冰蓝光芒交织，暂时逼退机械蜈蚣。
她冲向茶楼梁柱，暗格中的《珠算秘要》封面烫金的“算”字，此刻竟在滴血。
翻开书页，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老照片，是年轻时的外婆与阿穗的父亲站在海珠桥合影，背后的江面上，隐约可见一艘挂着玄冰髓风帆的宝船。
王教授突然甩出算盘状的锁链，缠住林昭昭的手腕：“你以为拿到钥匙就能打开归墟之门？太天真了！”他的金丝眼镜滑落，露出眼中跳动的幽蓝火焰，“从你外婆偷走第一块玄冰髓碎片起，你们林家就注定是祭品！”锁链上的算珠嵌入林昭昭的皮肤，她却在剧痛中突然想起外婆教的算盘口诀，混着粤语与普通话大喝：“七退一还三！”
银锁爆发出耀眼光芒，锁链应声而断。林昭昭抓起《珠算秘要》，在阿穗的掩护下破窗而出。
雨幕中，海珠桥的轮廓若隐若现，桥底传来诡异的水流声，像是无数算珠在江底滚动。而她没注意到，王教授捡起她遗落的狼毫笔，笔杆上的雕花竟与算心司总部的权杖纹路完全一致，嘴角勾起得逞的笑：“该启动第二阶段计划了。”
阿穗扶着破损的茶楼门框，听着林昭昭远去的脚步声，摸索着从旗袍内衬掏出枚算盘状的玉佩。
玉佩表面浮现出陆婉卿最后的留言：“告诉昭昭，海珠桥的九曲回栏，每道栏杆都藏着一个死局。”她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盲眼中滑落血泪，混入雨水中，顺着青石板缝隙流向珠江，而在水下百米处，无数玄冰髓灯突然亮起，照亮了沉睡百年的青铜巨舰，舰首雕刻的不是龙头，竟是一把巨大的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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