蟳埔村的晨雾像浸了海水的棉絮，裹着海蛎饼的焦香与茉莉花香。
林昭昭攥着发烫的玉埙立在蚵壳厝前，玄冰髓吊坠在衣襟下不安分地颤动，映得脖颈处的鳞片化皮肤泛起幽蓝微光。
她望着远处簪花围的蟳埔女挎着竹篮走过，发间贝壳、鲜花与金饰堆砌的花冠里，竟藏着与玉埙纹路相似的螺旋图腾。
“急吼吼的做咩？”算盘妹的油纸伞突然斜斜戳过来，伞骨精准点在她僵首的肩窝，盲眼却似笑非笑地“看”向村口方向，“算心司的尾巴还没甩掉，你倒先被簪花迷了眼。”她的旗袍下摆扫过青石板，露出绑在小腿的算盘状暗器——那些微型算珠正随着远处传来的潮声轻轻碰撞。
林昭昭被戳得踉跄半步，狼毫笔从袖中滑落。她弯腰去捡，却瞥见石板缝隙里渗出的海水正汇聚成微型算盘模样。
记忆突然闪回洛阳桥的激战，算心司女子临终前扭曲的面孔与外婆年轻时的照片重叠，指甲掐进掌心才压下翻涌的情绪：“阿穗，你说南音的尾声藏着轮回...”
“轮回个鬼！”算盘妹突然甩起油纸伞，伞面迸出的数学公式在空中凝成防护罩。三道淬毒弩箭擦着边缘飞过，钉入蚵壳墙的瞬间，箭头绽开成微型机械章鱼，吸盘里探出刻满梵文的算珠，“先顾好眼前！蟳埔村的簪花围，每朵绢花都能当追踪器！”
话音未落，巷口转出十几个头戴簪花围的妇人。她们步伐整齐得诡异，空洞的眼神里闪烁着算盘状的红光，腰间鱼篓倾倒时，倾泻而出的不是鱼虾，而是泛着冷光的玄冰髓碎片。
林昭昭的银锁骤然绷紧，锁扣处的金血顺着锁骨蜿蜒而下，在《梨园密卷》的封皮上晕染出南音工乂谱的符号。
“左边第三个，鱼篓绑绳打的是算心司的死结！”算盘妹的竹杖突然发出金属摩擦声，伞骨般的结构瞬间展开成精钢软鞭。她的盲眼转向右侧，耳垂上的银算盘坠子叮当作响，“右边那个，簪花围第二朵茉莉藏着定位蛊！”软鞭甩出，精准缠住最近那人的手腕，鞭梢的算珠深深嵌入皮肉，溅出的血滴在地面竟凝成微型八卦图。
林昭昭却在此时顿住。她盯着最前方妇人发间的刺桐花——花瓣边缘泛着与玉埙相同的冰蓝，花蕊处的金粉排列成归墟之门的星图。记忆深处外婆的声音突然响起：“蟳埔的簪花围，昼为饰，夜为刃。”她摸出玉埙，对着花瓣轻轻吹奏，埙声里混着南音《梅花操》的调子，却暗藏洛阳桥青铜编钟的震颤频率。
异变骤生。
那些妇人的簪花围突然疯长，绢花化作荆棘缠住算心司爪牙。
林昭昭的鳞片化皮肤蔓延至肩头，玄冰髓吊坠与花瓣共鸣，冰蓝光芒中浮现出记忆碎片：南宋年间，蟳埔女在海战中用簪花围传递情报；民国时期，外婆戴着同款花冠在码头与算心司周旋。
而算盘妹却冷哼一声，软鞭一卷将个傀儡的头扯下——脖颈处露出的，竟是机械齿轮与鲛人鳞片的诡异结合。
“别看这些花俏玩意儿！”算盘妹踹开扑来的傀儡，旗袍开衩处的防身算盘弹出，算珠碰撞声混着粤语咒骂，“当年我阿爸就是信了蟳埔的‘簪花迎客’规矩，才被算心司剖了心肝做偶！”她的声音突然发颤，盲眼中滚出温热的泪，却被海风瞬间吹干，“妹仔，记住了，这世上最毒的不是玄冰髓，是人心扮出来的花！”
林昭昭的笔触在空中凝滞。她从未见过算盘妹失控的模样，那个永远叼着陈皮糖、用算盘算敌人命数的盲女，此刻像被撕开伤疤的困兽。
玉埙的曲调不自觉放缓，竟与算盘妹颤抖的呼吸同频。
蚵壳墙突然渗出海水，在地面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一个持笔如剑，一个执算若盾。
“阿穗，你看！”林昭昭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海水倒影里，傀儡们脖颈的齿轮正组成新的图案，与《梨园密卷》中记载的“归墟算盘阵”如出一辙。
算盘妹的银算盘坠子疯狂旋转，竟自行计算出破解之法：“用南音反调打乱频率！妹仔，唱《三更鼓》，倒着唱！”
当林昭昭用颤抖的声音唱出颠倒的南音，蟳埔村的簪花围同时绽放出妖异的蓝光。花瓣化作利刃，将算心司爪牙的机械躯体绞成碎片。
而在漫天飞花中，算盘妹却踉跄着扶住蚵壳墙，油纸伞上的数学公式开始扭曲——那是算心司最新研制的干扰程序，正在吞噬她用算盘构建的防御结界。
“接着！”算盘妹摸出块算珠串成的护心镜，塞给林昭昭时故意用力拍了下她手背，“别摆出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等找到归墟钥匙，姐还要带你去十三行吃鲜虾云吞！”她重新扬起下巴，竹杖敲击地面的节奏再次变得铿锵，“现在，去找簪花老妪！她花冠上的珍珠，应该和你的玉埙能凑成一对！”
林昭昭握紧护心镜，算珠硌得掌心生疼。她望着算盘妹挺首的脊背，突然发现盲女旗袍后领处，不知何时多了道新鲜的抓痕——那是刚才保护她时，被傀儡的利爪所伤。
海风卷起蚵壳厝的檐角，远处的刺桐花纷纷扬扬地飘落，每片花瓣上都映出不同时空的画面：战国的芈青鸾在簪花中藏毒，清朝的年世兰用花冠传递密信，而现代的实验室里，王教授正在解析簪花围的量子结构。
更诡异的是，林昭昭的玉埙突然发烫，埙身上的纹路开始流动，渐渐浮现出外婆年轻时的字迹：“昭昭，蟳埔的花会说谎，但海水不会。注意退潮时的算盘声...”
而在村头老榕树下，一位戴着巨型簪花围的老妪正缓缓转头，花冠上的珍珠泛着诡异的幽光，与她怀中的玉埙产生强烈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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