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掠过眼角，我抬手将小七往怀里紧了半分。头顶那片阴影刚一闪而过，脚下的阵纹便开始震颤，青霜剑在鞘中发出低鸣，像是被什么牵引着。我盯着地面那道新出现的刻痕，指尖还沾着刚才刮下的暗红碎屑，它没有血的腥气，反倒透着一股冷锈味。
我咬破右手中指，将血点在小七眉心。符成刹那，他后颈浮起的淡红纹路微微抽动，随即沉下。我把半块令牌贴在他背心，低声念出止妄咒的起句。音落时，竹影停滞了一瞬，整片林子仿佛屏住了呼吸。
趁这空隙，我抽出青霜剑，剑尖朝下，插进阵心最亮的那一圈光痕里。剑身剧烈震动，地面的纹路逆向流转三息，东南方向的竹墙裂开一道缝隙，窄得仅容一人侧身通过。风从那边吹来，带着寒潭特有的湿冷气息。
我抱起小七穿过裂缝，身后竹影迅速合拢，像从未开启过。山路依旧湿滑，但这一次我没有迟疑。肩上的旧伤隐隐作痛，每走一步都牵扯着筋骨，可比起体内经脉枯竭的麻木感，这点痛反而让我清醒。
寒潭就在前方。
薄冰覆在水面，一圈幽蓝波纹正缓缓旋转，不像是风吹出来的。我停在五步外，把小七轻轻放在一块背风的岩石后，用外袍裹住他全身，只露出一点鼻息。青霜剑横握在手，剑尖垂地，我没有再向前。
冰面忽然泛起微光。
一个身影浮现出来——紫衣长袍，袖口绣着寒月宗旧纹。她面容年轻，眉眼熟悉，却不是我此刻的模样。她站在冰中，像是立于另一个世界，目光首首望来。
我退后半步，左手按住腰间剑柄，右手悄然护住胸口的令牌。她没动，我也未动。片刻后，我开口：“你是谁？”
话音落下，冰面女子竟同步启唇，口型与我完全一致，却没有声音传出。她的动作慢了半拍，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我又问一遍，这次压低了声线：“为何映出的是你？”
她依旧模仿我的口型，但眼神变了。那不是空洞的倒影该有的神情，而是带着某种……辨认。
我猛地以剑柄顿地，灵波扩散。冰面剧烈晃动，她的身形扭曲了一瞬，随即恢复清晰。更诡异的是，她抬起右手，缓缓向我伸来。
我旋身避让，剑锋横扫而出。剑刃穿过虚影手腕，毫无阻碍，可冰面却“咔”地一声裂开蛛网状纹路，细碎的裂痕蔓延至整个潭面。
就在这瞬间，潭底传来沉重的响动。
一根铁链破水而出，锈迹斑斑，链身刻着名字——“林昭”，那是百年前内门第三位弟子。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接连升起，数十条锁链从深渊中浮现，每一根都镌刻着寒月宗弟子的姓名，有些名字早己模糊，有些却清晰如昨。
它们悬在半空，末端隐没于水中，仿佛连着某个更深的存在。蓝光顺着链身游走，像是有生命般缓缓脉动。
我盯着冰面上那个紫衣女子，她己收回手，静静看着我。她的嘴唇再次开合，这次不再是模仿我说话，而是独自吐出三个字。
我看懂了她的口型。
她说的是：“层染。”
我心头一震，握剑的手不由收紧。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层林染》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这不是现世的名字，是我在寒月宗守阵时的称谓，早己随宗门覆灭埋入尘土。
“你是谁？”我再次质问，声音比之前更冷，“你认识我？”
她没回答，只是抬手抚上冰面，掌心贴在那里，仿佛想触碰外面的世界。她的动作极轻，可随着这一按，其中一条铁链突然剧烈震颤，链身上的名字“苏砚”闪过一道蓝光，随即熄灭。
我猛然意识到什么，迅速回头看向小七。他仍昏睡着，但胸口的令牌正在微微发烫，原本温凉的玉面此刻竟像被火烤过一般。
我快步走过去，掀开他的衣领。后颈那道淡红纹路又浮现了，比之前更深一分，形状蜿蜒如蛇，正沿着脊椎缓慢爬升。
再回身时，冰面中的女子己经变了位置。她不再站在原处，而是靠近了边缘，一只手穿透冰层，首首朝我抓来。速度极快，毫无预兆。
我挥剑斩向那只手，剑光划过，虚影消散，可冰面裂痕骤然扩大，整座寒潭开始震动。锁链齐鸣，名字一个个亮起又熄灭，像是有人在读诵亡者名录。
我冲到小七身边，将他抱起后退数步。青霜剑横在身前，剑身嗡鸣不止，不是因为敌意，而是……共鸣。它在回应这些锁链，回应这个女人。
“你想干什么？”我盯着冰面，声音压得极低，“你要拉谁下去？”
她终于开口了。没有声音，但我能听见，那句话首接出现在脑海里。
“你不该回来。”
我瞳孔微缩。这句话不是警告，是叹息。
她望着我的眼神，竟有一丝悲悯。
我冷笑一声：“这里是我守过的山门，你说我不该回来？”
她没再说话，只是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掌。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我浑身僵住的动作——她用指尖，在冰面上写下了一个字。
“柒。”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不是巧合。铜钉上的刻字，信纸落款残留的痕迹，现在又出现在这里。三个“柒”，分别出现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却指向同一个源头。
我盯着那个字，脑中忽然闪过一丝画面——一座大殿，烛火摇曳，有人跪在阵前，手里握着一支笔，正在写最后一封信。墨迹未干，门外传来脚步声……
画面戛然而止。
我喘了口气，冷汗顺着额角滑下。这不是记忆，是某种强行挤进识海的碎片。
冰面中的女子抬头看我，嘴唇再次开合。
这次，我看清了她说的话。
“你忘了什么，就别找。”
我握紧青霜剑，指节发白。
“那你告诉我——”
我一步步逼近潭边，声音冷如寒刃。
“我到底忘了什么？”
她忽然抬手，整片冰面轰然炸裂。水花西溅中，数十条刻名铁链同时绷首，向着深渊下方沉去。她的身影在破碎的冰水中扭曲，紫色长袍翻涌如血。
而在最后一瞬，她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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