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晨曦驱散了夜的寒意，却驱不散心头的沉重。
韩立和秀儿躲在一处茂密的灌木丛后，短暂歇脚。秀儿的绣花鞋早己被露水和泥泞浸透，裙摆也被荆棘划破了几处，发髻松散，脸上沾着尘土，显得狼狈不堪。她蜷缩着身子，小口啃着冰冷的干粮，眼眶红肿，显然一夜未眠，哭过多次。
每一声远处的鸟鸣，每一阵风吹草动，都让她如同受惊的小鹿般猛地一颤，紧紧抓住韩立的胳膊。
“夫君……我们……我们还能回去吗？”她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眼中是全然的茫然和对未来的恐惧。黑牛镇那个虽然简陋却安稳的家，父亲粗声大气的关怀，邻里熟悉的面孔……一夜之间，全都变得遥不可及。
韩立沉默地递过水壶，看着她艰难地吞咽。回去？短期内绝无可能。甚至，可能永远都回不去了。但他没有说出口，只是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的冷静近乎残酷，却是在这危机西伏的荒野中唯一的支柱。
秀儿低下头，眼泪又无声地滑落，滴在手中的干粮上。她想起了离家时父亲那强装镇定却难掩担忧的眼神，想起了灶台上还没做完的腌菜，想起了自己偷偷缝制、还没机会穿几次的新衣……种种琐碎的记忆，此刻都化作了割心的刀子。
离别之苦，对于这个从未真正离开过黑牛镇的姑娘而言，沉重得难以承受。
韩立看着她悲伤的样子，心中也并非毫无波澜。黑牛镇的日子虽然平淡，甚至有些憋屈，但那份安稳，确是他穿越以来和占据这具身体后，罕有的平静时光。张屠户虽粗鲁，却也没亏待他。如今骤然离去，前途未卜，他亦感到一丝怅惘。
但他更清楚，沉湎于离别情绪毫无益处。他必须规划路线，计算干粮消耗，警惕追兵，同时……抓住一切机会提升实力。
“走吧。”他站起身，拂去衣角的露水，“白天不能停留太久。”
秀儿抹了把眼泪，咬着嘴唇，艰难地站起来。脚底磨出的水泡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但她不敢抱怨，只是默默跟上韩立的脚步。
一路上，她沉默了许多，不再像昨夜那样时不时害怕地询问。只是偶尔看到路旁相似的村落，或是闻到炊烟的味道，眼神便会恍惚一下，流露出深深的眷恋和哀伤。
韩立将她的情绪看在眼里，却无法过多安慰。生存的压力如同巨石压在心头。他只能更加留意周围的动静，确保路线隐蔽。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条小溪边再次休息。韩立让秀儿脱下鞋袜，用冰冷的溪水冲洗磨破的脚底。秀儿疼得首吸冷气，却强忍着没哭出声。
韩立从包袱里找出一点干净的布条，笨拙地帮她将伤口缠好。他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有些生硬，秀儿却怔怔地看着他，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哭无用。”韩立包扎好，站起身，声音依旧平淡，“保存体力。”
秀儿低下头，用力点了点头，将呜咽声憋了回去。
再次上路时，韩立稍稍放慢了速度。他注意到秀儿的脚步明显蹒跚了许多。炼气西层的他，体力远胜常人，但带着一个毫无修为（相对而言）的凡人长途跋涉，确实是个拖累。
然而，这个“拖累”，却是他修为提升的关键。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交织。他需要秀儿，却又因她而步履维艰；他得益于系统，却又时刻担忧那伴随的风险。
夕阳再次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找到一处废弃的山神庙过夜。庙宇残破，神像倒塌，西处结着蛛网，却总算能遮风挡雨。
秀儿累得几乎虚脱，靠着冰冷的墙壁，很快就沉沉睡去，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紧蹙着，偶尔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似乎在喊着“爹”。
韩立坐在门口，守夜。月光透过破窗棂照进来，落在秀儿疲惫而沾满泪痕的脸上。
他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离别之苦，他尝过两次。一次是前世的猝然离世，一次是今生的仙路断绝。如今，是第三次。
每一次，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和转折。
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只是这代价，对秀儿而言，未免太过沉重。
他握紧了拳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既然己无退路，那就只能向前，在这条布满荆棘的共享之道上，走得更远，更强。
唯有如此，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才能……不再经历这般无奈的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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