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的尽头被一层淡紫色的雾气笼罩，雾气里隐约透出细碎的荧光，像撒在黑暗中的星子。谢缕扶着婆婆走在前面，碧磷蛊的绿光穿透雾气，率先探入前方空间——当光束扫过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那是一个足以容纳数十人的地下空洞，洞顶垂着钟乳石，滴下的水珠落在地面，溅起细小的水花。而整个空洞里，密密麻麻生长着数不清的巨型毒蕈——有的像撑开的墨绿色油纸伞，伞盖边缘垂着透明的水珠，折射着荧光；有的像倒挂的灯笼，伞柄细长，顶端的菌褶泛着淡粉色的光，轻轻晃动时，会飘下如粉尘般的孢子，在空中形成流动的光带。
“是‘幻心蕈’。”谢缕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他立刻从布包里掏出两块浸湿的麻布，递给楼观雪一块，“捂住口鼻，它们的孢子会致幻，吸入多了会让人分不清现实和幻象，最后走到毒蕈丛里被毒死——菌褶里的汁液有腐蚀性，沾到皮肤就完了。”
楼观雪接过麻布，紧紧捂住口鼻，目光扫过那些毒蕈——伞盖下的菌褶里，隐约能看到暗红色的汁液在缓慢流动，像凝固的血。他注意到，地面上散落着几具白骨，骨头表面覆盖着一层淡粉色的粉末，显然是之前误入这里的人，被幻象引诱，最终葬身于此。
“婆婆，您先在这里等我们。”谢缕将婆婆扶到洞口附近的一块干燥岩石上，又撒了一圈敛息粉——这粉末不仅能掩盖气息，还能暂时隔绝孢子，“我和楼观雪去前面探路，找到通路就回来接您。”
老人虚弱地点点头，攥着谢缕的手叮嘱：“小心……幻心蕈的幻象会挑你最在意的事……别被它骗了……”
谢缕应了一声，指尖夹着三只清心蛊，率先踏入雾气。楼观雪紧跟其后，手电筒的光束避开那些飘飞的孢子——他发现，孢子遇到光线会加速扩散，淡粉色的粉尘在空中形成螺旋状的光带，美得令人心悸，却暗藏致命的危险。
空洞的中央有一条被踩出来的小路，显然是之前有人走过，但路面上散落着几具半腐的尸体，尸体的手还保持着向前伸的姿势，指甲缝里夹着幻心蕈的菌褶，显然是死前还在追逐幻象。谢缕蹲下身，检查其中一具尸体——死者的瞳孔放大，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像是在幻象中看到了极其美好的事物。
“幻心蕈会读取人的记忆，放大最强烈的执念。”谢缕站起身，碧磷蛊在他头顶盘旋，将周围的孢子稍稍驱散，“如果是执念是思念，就会看到想念的人；如果是愧疚，就会看到让你后悔的事。我们得时刻提醒对方，别被幻象困住。”
楼观点点头，将短刀握在手里——他不确定幻象会以什么形式出现，但他知道自己心里最不敢面对的是什么。手腕上的金线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空气中的孢子，他能感觉到，蛊毒在被孢子影响，脑海里己经开始浮现模糊的片段——是阿凯倒在战国疑冢里的样子，鲜血从他胸口的伤口涌出，染红了地面的青铜碎片。
“别走神！”谢缕的声音突然传来，他伸手拍了拍楼观雪的胳膊，“孢子己经开始影响你了，集中精神——清心蛊能帮你稳定心神，但主要还是得靠你自己的意志力。”
楼观雪回过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己经偏离了小路，脚步正朝着右侧的毒蕈丛迈去——那里的幻心蕈伞盖最大，菌褶里的暗红色汁液几乎要滴下来，只要再走两步，就会被汁液沾到。他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谢谢。”楼观雪低声道，他看向谢缕，发现少年的脸色也有些苍白——显然，谢缕也开始受到幻象的影响，只是他靠着蛊术压制，比自己更清醒。
两人继续往前走，小路逐渐变窄，两侧的幻心蕈越来越密集，荧光也越来越亮，淡粉色的孢子在空中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整个空洞笼罩。楼观雪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脑海里的幻象越来越清晰——他又回到了战国疑冢的地宫，阿凯站在主棺椁前，背对着他，手里拿着那枚奇异的虫珀。
“观雪，你看这虫珀，里面的虫子还活着呢。”阿凯转过身，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可当他抬起手时，楼观雪却看到他的手腕上爬满了金色的蛊虫，“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虫珀里有蛊？为什么看着我被蛊虫咬，却不救我？”
“我不是故意的……”楼观雪想解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阿凯的身体开始腐烂，蛊虫从他的伤口里钻出来，朝着楼观雪爬来，“你就是故意的！你想独吞虫珀，想独吞里面的秘密！你根本没把我当朋友！”
“不是的！阿凯，你听我解释！”楼观雪伸出手，想去抓阿凯的胳膊，却抓了个空——阿凯的身影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地的白骨，每一根骨头上都刻着“骗子”两个字。
“楼观雪！别愣着！”
谢缕的声音像一把锤子，砸破了眼前的幻象。楼观雪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正站在小路边缘，右脚己经踩在了一株幻心蕈的伞盖上——菌褶里的暗红色汁液沾到了他的裤脚，布料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小洞，散发出焦糊味。
他慌忙后退，谢缕己经冲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瓶淡绿色的药水，对着他的裤脚喷了两下——药水接触到汁液，立刻产生白色泡沫，腐蚀的痕迹很快就停止了扩散。
“你刚才看到什么了？”谢缕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他手里的清心蛊翅膀扇动得飞快，淡绿色的光芒笼罩着楼观雪，驱散了他周身的孢子，“别沉浸在幻象里，越在意越容易被控制。”
楼观雪深吸一口气，捂着麻布的手指微微发白：“我看到了阿凯——我之前的搭档，他在战国疑冢里死了，我一首觉得是我的错。”这是他第一次对别人说起这件事，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脆弱。
谢缕愣了一下，随即收起了平时的冰冷，眼神柔和了些：“不是你的错。婆婆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不是你能左右的。而且你现在很在意他，才会被幻象利用——别被过去困住。”
简单的几句话，却像暖流一样淌进楼观雪心里。他看着谢缕认真的侧脸，荧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泛着淡粉色的光，突然觉得脑海里的混乱消散了不少。
就在这时，谢缕的身体突然晃了一下，眼神变得涣散。楼观雪心里一紧，刚想喊他，却看到谢缕迈开脚步，朝着空洞深处的毒蕈丛走去——那里的幻心蕈长得最密集，伞盖层层叠叠，几乎遮住了地面，暗红色的汁液顺着伞柄往下流，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
“谢缕！回来！”楼观雪快步追上去，伸手想拉他，却被谢缕甩开——少年的眼神里满是茫然，嘴角带着一丝虚幻的笑意，像是在追逐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
“婆婆……您等等我……”谢缕喃喃自语，脚步越来越快，“我找到您了……我们一起回家……”
楼观雪的心沉了下去——谢缕的幻象是婆婆。他看着谢缕即将踏入毒蕈丛，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扑了过去，伸手拽住谢缕的手腕，用力将他拉了回来。
“谢缕！醒醒！那是幻象！你婆婆不在那里！”楼观雪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死死攥着谢缕的手腕，能感觉到少年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显然还在被幻象影响。
谢缕挣扎着，眼神依旧涣散：“放开我……我要找婆婆……她在等我……”
“你看看我！”楼观雪伸手，轻轻拍了拍谢缕的脸颊，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苗疆蛊事：冢中雪》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目光紧紧锁住他的眼睛，“你婆婆在洞口等我们！你现在走进去，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清醒一点！”
或许是声音里的急切起了作用，或许是楼观雪的触碰让他找回了一丝现实感，谢缕的眼神渐渐聚焦。他看着楼观雪，又看了看身后的毒蕈丛——那里空空荡荡，根本没有婆婆的身影，只有暗红色的汁液在缓慢流动，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我……”谢缕张了张嘴，声音还有些发哑，他低头看了看被楼观雪攥着的手腕，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我刚才看到婆婆了，她笑着叫我，说要带我回家……”
“是幻心蕈制造的幻象。”楼观雪松开手，却还是保持着护在他身前的姿势，“你太想你婆婆了，才会被它骗。别担心，我们很快就能找到通路，带婆婆离开这里。”
谢缕点点头，从袖口放出清心蛊，让蛊虫落在自己的眉心——淡绿色的光芒扩散开来，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彻底恢复清明。他看向刚才差点踏入的毒蕈丛，后背惊出一层冷汗：“刚才谢谢你，要是没有你……”
“我们是同伴，本来就该互相提醒。”楼观雪打断他的话，语气自然，却让谢缕的耳尖悄悄红了。
两人重新回到小路上，这次走得格外小心——谢缕让碧磷蛊在前方开路，用蛊虫的气息驱散周围的孢子；楼观雪则时刻注意着谢缕的状态，只要他眼神有一点涣散，就立刻出声提醒。空洞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水珠滴落的声音，偶尔传来幻心蕈菌褶开合的细微声响，像是有人在暗处低语。
走了约莫十分钟，小路的尽头出现了一面石壁，石壁上刻着一个巨大的虫形标记——和谢缕手腕上的标记一模一样，只是标记的中央，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凹槽，像是用来放置信物的。
“是巫咸国的‘引蛊标记’。”谢缕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摸了摸石壁上的标记，“婆婆的笔记里提到过，这种标记通常用来封印通路，需要对应的信物才能打开——我们之前找到的半块玉珏，说不定就是钥匙。”
楼观雪从背包里拿出半块玉珏，将它放在凹槽里——玉珏与凹槽完美契合，没有丝毫缝隙。就在玉珏放入的瞬间，石壁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声响，缓缓向一侧移动，露出一条向下的石阶，石阶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很久没有人走过了。
“通路打开了。”楼观雪松了口气，转身想叫婆婆，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不是幻心蕈的声音，而是某种虫类爬行的声音，从空洞的深处传来，越来越近。
谢缕也听到了声音，他脸色一变，立刻拉着楼观雪躲到石阶旁的石柱后：“是‘噬骨蛊’！它们以腐肉为食，刚才的尸体吸引了它们，现在它们过来了！”
楼观雪透过石柱的缝隙看去，只见淡紫色的雾气里，无数只黑色的小虫正朝着这边爬来——它们体型只有指甲盖大小，却移动得极快，所过之处，地面上的白骨瞬间被啃成粉末，连幻心蕈的菌柄都被啃得坑坑洼洼。
“婆婆还在洞口！”谢缕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他想冲出去，却被楼观雪拉住。
“不行！太多了，你出去就是送死！”楼观雪压低声音，快速思考对策，“我有火焰喷射器，虽然燃料不多，但能暂时挡住它们——你趁机去把婆婆扶过来，我们一起走下石阶！”
谢缕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蛊虫——他准备用噬肉蛊拖延时间。楼观雪打开火焰喷射器的保险，深吸一口气，对着洞口的方向按下开关——一道橙色的火焰喷向涌来的噬骨蛊，瞬间烧断了虫群的去路，黑色的虫尸在火焰中发出“滋滋”的声响，散发出焦臭的气味。
“快！”楼观雪大喊一声。
谢缕立刻冲了出去，快步跑到洞口，扶起还在昏迷的婆婆，朝着石阶的方向跑来。噬骨蛊被火焰逼退，却没有放弃，它们绕过火焰，从两侧朝着谢缕追来。
“坚持住！”楼观雪调整火焰的方向，对着追来的噬骨蛊喷射，勉强为谢缕开辟出一条通路。
谢缕抱着婆婆，快步跑下石阶。楼观雪紧跟其后，在踏入石阶的瞬间，回头对着洞口喷射出最后一道火焰——火焰将洞口暂时封住，挡住了大部分噬骨蛊，只剩下几只漏网之鱼，被谢缕放出的噬肉蛊瞬间解决。
石阶下方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里没有光线，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楼观雪关掉火焰喷射器，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通道内壁，发现上面刻着连贯的壁画，画的是巫咸国的人将蛊虫埋入地下，祭祀土地的场景，壁画的最后，画着一个巨大的血池，池边站着一个手持青铜铃铛的祭司。
“前面可能是血池。”楼观雪的声音有些凝重，“我们得小心，血池里说不定有更危险的东西。”
谢缕点点头，将婆婆扶到通道侧壁的干燥处，检查了一下她的状态——老人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没有受到噬骨蛊的伤害。他松了口气，从布包里拿出一些草药，敷在婆婆的手腕上——这些草药能安神，帮助她尽快醒来。
“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等婆婆醒了再继续走。”谢缕对楼观雪说，他靠在石壁上，看着通道深处的黑暗，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坚定，“不管前面有什么，我们都要走下去——不仅要找到解你蛊毒的方法，还要完成婆婆的心愿，阻止巫咸国的阴谋。”
楼观雪坐在他身边，看着少年的侧脸——通道里的黑暗掩盖了他的表情，却掩盖不住他眼神里的光芒。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犹豫和恐惧都消失了——有谢缕在身边，有共同的目标，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敢闯一闯。
“好。”楼观雪轻声应道，他从背包里拿出水壶，递给谢缕，“喝点水，刚才消耗太大了。”
谢缕接过水壶，喝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缓解了喉咙的干涩。他看向楼观雪，发现他的嘴唇也有些干裂，却没先喝水，而是先想着自己。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乎乎的，连带着周围的黑暗都变得温暖了些。
通道深处，隐约传来水滴落在水面的声音，像是血池的方向。而远处，噬骨蛊啃咬石壁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提醒着他们危险并未完全解除。但此刻的两人，却异常平静——他们知道，只要并肩作战，就没有跨不过去的难关。
婆婆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谢缕立刻凑过去，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婆婆，您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老人摇摇头，看着周围的环境，虚弱地问：“我们……这是在哪里？幻心蕈……过去了吗？”
“过去了，我们找到通路了，前面可能是血池。”谢缕扶着老人坐起来，“您再休息一会儿，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
老人点点头，目光落在楼观雪身上，眼神里带着一丝感激：“小伙子，这次多亏了你……缕缕能认识你，是他的幸运。”
楼观雪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婆婆客气了，我和谢缕是同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谢缕看着两人，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通道里的手电筒光束静静落在三人身上，虽然依旧身处险境，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心——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而是有了可以依靠的同伴，有了共同守护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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