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好。”
“我写。”
孙连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公开道歉，登报声明。
这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的名誉，更是为了彻底打掉侯亮平那高高在上的气焰。
让他知道，汉东的水，深着呢。
不是他一个京城来的过江龙，想怎么搅就能怎么搅的。
“好了好了，事情说清楚了就好。”
季昌明再次出来和稀泥，脸上的笑容都快堆不下了。
“都是为了工作嘛，有点小摩擦很正常。”
高育良也点了点头，看了看手表。
“时间不早了，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
“散会。”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
他们离开的时候，眼神都有意无意地瞟向孙连城和侯亮平。
今天这场大戏，真是看得人惊心动魄，回味无穷。
谁也没想到，最后的赢家，竟然是这个一首以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孙连城。
孙连城没有理会那些探寻的目光，转身就准备离开。
“孙连城，你给我站住！”
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低吼从身后传来。
他死死地盯着孙连城，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你的计划，为什么不跟我通个气？”
他质问着，声音里带着不甘和屈辱。
在他看来，如果孙连城早点告诉他，自己根本不必如此狼狈。
孙连城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就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嘲弄，几分看透一切的淡然。
“告诉你？”
“侯处长，我问你，我要是提前告诉你。”
“我有一个能抓住丁义珍，但风险极大的计划，你会怎么做？”
侯亮平一愣。
孙连城不给他思考的机会，继续追问。
“你会不会嘴上说着支持，心里却盘算着，一旦计划失败。”
“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孙连城的头上？”
“你会不会想，反正抓捕行动是你侯亮平主导的，成功了，功劳是你的。”
“失败了，我孙连城就是那个不听指挥，擅自行动的替罪羊？”
“到时候，你侯大处长只需要轻飘飘一句‘我己经提醒过他风险了’。”
“就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我说的，对吗？”
孙连城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小锤子，不重，但精准地敲在侯亮平的心口上。
侯亮平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涨红变成了煞白。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孙连城说的，全中。
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看着侯亮平被噎得说不出话的窘迫模样，孙连城摇了摇头，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
走出市委大楼，外面的空气格外清新。
孙连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总算是结束了。
他站在路边，准备打个车回家。
刚升任区委书记，连配车都还没来得及安排。
就在这时，一辆警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他的身边。
车门打开，赵东来从副驾驶上走了下来。
“连城同志，别打车了。”
赵东来脸上带着几分歉意，几分讨好。
“今天上午的事，实在是对不住了。”
“我也是奉命行事，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指的是带人去光明区政府“请”孙连城的事情。
当时那架势，跟抓捕没什么两样。
孙连城摆了摆手，态度温和。
“东来局长，你这是说的哪里话。”
“都是职责所在，我理解。”
他当然不会跟赵东来计较。
赵东来就是一把枪，真正开枪的人，是李达康。
见孙连城不计前嫌，赵东来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
“那就好，那就好。”
他指了指后面一辆黑色的奥迪A6。
“李书记让我过来接你。”
“说要顺路送你回家。”
孙连城心里门儿清。
京州市委书记的家，和他这个光明区代区长的家，能顺哪门子的路？
这是鸿门宴的前奏啊。
八成，是为了大风厂那块地。
那块地，可是李达康的心病。
“那怎么好意思麻烦李书记。”
孙连城嘴上客气着，脚下却己经跟着赵东来走了过去。
车旁，李达康正站在那里。
看到孙连城走过来，李达康脸上竟然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更让孙连城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李达康，堂堂的市委书记，竟然主动上前，亲手为他拉开了后排的车门。
“连城同志，上车吧。”
这态度，谦和得有些过分了。
孙连城心里一凛，面上却不敢有丝毫的得意。
他连忙快走两步，微微躬着身子。
“书记，这可使不得！”
“您先请，您先请！”
让市委书记给自己开车门，他孙连城还没那么大的脸，也不敢有那么大的胆。
李达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赞许。
是个能干大事的样子。
他也不再坚持，自己先弯腰坐了进去。
孙连城这才跟着坐了进去，和他并排坐在后座。
赵东来和司机坐在了前排。
车门关上。
黑色的奥迪车平稳地启动，汇入了车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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