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有那么一秒钟的死寂。
孙连城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了。
他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时间，继续用那种通知的口吻。
“我看到稿费被冻结了，是我的书，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问句，没有一丝一毫的疑问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在询问，更像是在确认一个既定事实。
办公室里，归潜握着电话，手心竟然开始冒汗。他一晚上没睡，脑子里预演了无数遍和“西红柿”的交锋。他准备了各种各样的话术，准备了各种各样的试探和盘问。
可当这个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时，他所有的准备，都被击得粉碎。
这声音，太冷静了。
冷静得可怕。
而且，这声音听起来，根本不像他想象中那个油腻的中年人。那是一种成熟、稳重，带着磁性的男中音。
危机的表象下，真正的交锋此刻才刚刚开始。这一通电话，将决定孙连城是继续被动地接受审查，还是能反客为主，彻底掌控话语权。
归潜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新人作者通话，而是在向一个深不可测的投资方做项目汇报。他原本准备好的那些质问，一句也说不出口。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清了清嗓子，打起精神，按照准备好的说辞开口：“西红柿你好，我是主编归潜。是这样的，你的书《斗破苍穹》，数据增长有点……不太正常，我们按照网站的流程，需要进行核查。”
他说得非常谨慎，刻意将“刷数据”换成了“不太正常”这种委婉的说法。
电话那头，孙连-苏-连城发出了一声轻笑。
这声笑，很轻，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归潜刚刚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
“归主编是吧？”
孙连城没有首接反驳，反而不紧不慢地问道：“你觉得，是我的追读有问题，还是次日留存有问题？又或者是……付费转化率，不符合你们编辑部的预测模型？”
追读！
次日留存！
付费转化率！
预测模型！
当这几个词，从孙连城嘴里轻飘飘地说出来时，归潜握着电话的手猛地一顿！
他整个人，像是被电流击中，僵在了椅子上！
他身边的助手小张，正悄悄竖着耳朵偷听，当听到这几个词时，也惊得张大了嘴巴，脸上的表情活像是白天见了鬼！
归潜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他脱口而出，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骇。
这些，全都是编辑部后台才能看到的核心数据！是他们用来判断一本书潜力的内部术语！别说是一个刚注册两天的新人作者，就算是那些和网站合作多年的大神作家，也未必能说得这么精准！
这个“西红柿”，怎么可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到底是谁？！
难道是哪个对家网站派来的商业间谍？还是……公司内部有他的内鬼？！
一瞬间，无数种阴谋论在归潜的脑海中闪过。
孙连城没有理会他的震惊，继续用那种平淡到近乎冷酷的语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那语气，不像是在解释，更像是在给一个不开窍的学生，上一堂入门课。
“一本小说能不能火，关键看黄金三章。这应该是你们编辑培训的第一课吧？”
“我的前三章，你仔细看了吗？”
“第一章，‘陨落的天才’，用最快的速度立住主角人设，埋下戒指的伏笔，同时制造家族内部的轻视和压力，这是冲突。”
“第二章，‘客人’，纳兰嫣然登门，山雨欲来，这是小反转，也是给读者一个喘息的机会，积蓄情绪。”
“第三章，‘退婚’，当众撕毁婚约，将主角的尊严踩在脚下，彻底拉满读者的仇恨值，最后用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定下全文的逆袭总基调，这是核心悬念和目标。”
孙连城的声音，通过听筒，清晰地传进归潜的耳朵里。
“三章之内，主角的困境、金手指的雏形、以及复仇逆袭的核心爽点，我全部抛了出来。”
“归主编，你告诉我，这样的开局，读者追读率能低吗？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名义：开局孙连城，背靠赵蒙生 ”
“……”
归潜哑口无言。
他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发现，对方对于网文的理解，对于读者爽点的把控，甚至比他这个从业十年的玄幻主编，还要深刻！还要透彻！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斗破苍穹》这本书的内核，也剖开了所有读者为之疯狂的秘密。
归潜感觉自己不是在审查一个作者。
他是在听一位业界祖师爷，在给自己讲课！
他之前所有的怀疑、所有的警惕、所有的专业判断，在孙连城这番话面前，被冲击得支离破碎。
他心中那道名为“怀疑”的坚固大坝，在这一刻，被彻底冲垮了！一道道裂缝在他固有的认知上蔓延开来，名为“专业”的滔天洪水，正以一种蛮横的姿态，汹涌地灌入他的脑海，将他所有的骄傲和经验，都淹没得一干二净。
孙连城没有给归潜任何喘息的机会，他继续用那种压迫性的语调，乘胜追击。
“至于数据为什么会爆炸，原因更简单。”
“第一，退婚流是全新的题材，具备开创性。读者以前没见过这种开局，自然会因为好奇而疯狂涌入。”
“第二，我一天一万字的更新速度，是你们网站最顶级的更新强度，这保证了最高的读者黏性。看爽了的读者，第二天会立刻回来。”
“所以，归主编，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怀疑我，审查我。”
孙连城的声音陡然一沉。
“而是应该立刻给我安排全渠道最好的推荐位，用最大的流量池来浇灌，把《斗破苍穹》这本书，彻底打造成今年的现象级爆款！”
“这，才是你一个主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
这番话，掷地有声！
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归潜被这股强大的气场震慑得心神摇曳，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下意识地，用一种近乎请教的语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你就不怕后续的剧情……写崩了？”
是的，开局惊艳，后期乏力的书，他见得太多了。
电话那头，孙连-苏-连城又笑了。
这一次，笑声里充满了绝对的自信，和一丝淡淡的嘲弄。
“归主编，我给你透个底。”
“三天之内，我的更新，会写到主角萧炎，独自一人，登上云岚宗，在无数宗门弟子和长老的面前，与纳兰嫣然定下‘三年之约’。”
“这个情节一旦放出去，所有读者的情绪，都会被瞬间推到顶点。”
“到时候，不是你给不给推荐的问题。”
孙连城一字一顿，声音清晰而冰冷。
“而是全网的读者，会逼着你们启点中文网，把这本书挂在首页最显眼的位置上。”
“信不信，由你。”
这番话，如同一个精准的“剧情预言”，狠狠砸进了归潜的脑子里。
他甚至不需要去细想，就能立刻脑补出“三年之约”这个情节，将会带来何等恐怖的冲击力！
一个受尽屈辱的少年，对那个曾经高高在上退婚的未婚妻，立下三年之后决一死战的誓言！
这……这简首就是把所有读者的爽点，放在烈火上反复炙烤！
这个叫“西红柿”的作者，己经把读者的心理，拿捏到了神乎其技的地步！
电话那头，彻底沉默了。
归潜能听到的，只有自己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许久。
孙连城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我的时间很宝贵，希望我们能尽快达成共识。”
“合作愉快。”
说完。
嘟——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了。
只留下归潜一个人，在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握着己经传来忙音的听筒，呆若木鸡。
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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