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的群山,如同一头头匍匐在黑暗中的洪荒巨兽,连绵不绝,沉默而古老。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潮湿水汽,混杂着草木腐败与泥土的芬芳,形成一种野蛮而原始的独特气息,与中原腹地的气候截然不同。
巨大的拖挂车如同一个完成了使命的钢铁幽灵,被小心翼翼地驶入一个事先探查好的隐蔽山洞中。
秦风用巨大的山石和茂密的藤蔓将洞口伪装起来,即便是从高空俯瞰,也难以发现任何端倪。
“僵尸大哥,接下来我们怎么进去?”
黑熊妖己经恢复了那副粗犷豪迈的卡车司机形象,他挠了挠油腻的鸭舌帽,望着山谷夹缝中那片如同鬼火般跳跃的灯光,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与警惕。
“走进去。”秦风的回答言简意赅。
他身上的尸气被完美地收敛于体内,深邃的紫色毛发也隐匿于皮肤之下,除了那双在黑暗中偶尔闪过幽光的猩红瞳孔。
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身材高大、气质冷峻的普通青年。
他从那几名死去的749局成员身上扒下了一套还算完整的便装换上,将那柄狭长的斩僵刀用厚厚的黑布包裹起来,背在身后,看上去像个背着画板或特殊乐器的旅行者。
黑熊妖依旧是那副卡车司机的打扮,只是将那柄斩僵刀藏在了宽大的外套之内。
刘倩和蓝姐则化作两道常人无法察觉的虚影,一左一右,悄无声息地跟在秦风身后。
一行“人”,就这么如同误入此地的普通游客,顺着一条被踩踏得泥泞不堪的小路,朝着那片名为“三不管”的法外之地走去。
越是靠近,那股混乱、罪恶的气息就越是扑面而来。
这里没有规划可言,各种风格迥异的建筑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
有古代风格的木质阁楼,飞檐上挂着破烂的红灯笼;有现代的水泥平房,墙上喷涂着各种意义不明、充满戾气的涂鸦;甚至还有用集装箱和铁皮搭建起来的临时棚屋。
空气中,浓烈的酒精味、烧烤的焦糊味、劣质香水的味道,与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妖气、鬼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诡异鸡尾酒。
道路上行走的,更是五花八门。
有穿着道袍,眼神却阴鸷如鹰的邪修;有身上妖气毫不遮掩,化作人形却保留着部分野兽特征的妖物;有浑身笼罩在黑袍中,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鬼物;还有一些气息驳杂,一看就是修炼了旁门左道之术的散修。
这些人彼此之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眼神中充满了审视与戒备,仿佛随时都可能因为一个眼神而拔刀相向。
这里,是秩序的真空地带,是罪恶的滋生地,也是进入真正禁地——血愁谷前的最后一个补给站。
“真不愧是‘三不管’,龙蛇混杂,乌烟瘴气。”黑熊妖压低了声音,瓮声瓮气地说道,眼中满是新奇。
“收敛心神,这里的人,没有一个善茬。”秦风的声音冰冷,他敏锐的鼻子,能清晰地分辨出空气中每一缕气息的强弱。
在他眼中,这些看似混乱的行人,都如同贴上了标签的猎物,实力一目了然。
他的目光在街道两旁的店铺上扫过,最终,定格在一家挂着“醉生梦死”牌匾的酒馆上。
那是一栋两层高的木质建筑,从里面传出嘈杂的喧哗声和浓烈的酒气,是整个小镇里人气最旺的地方。
“进去看看。”
秦风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更加浑浊热烈的气息扑面而来。
酒馆内的光线昏暗,烟雾缭绕。数十张简陋的木桌旁,坐满了形态各异的“客人”。
一个长着两只毛茸茸狐狸耳朵的妖艳女子,正端着酒杯,对一名满脸刺青的魔修抛着媚眼。
角落里,一个浑身散发着恶鬼气息的家伙,正独自喝着闷酒,周围三尺之内无人敢靠近。
吧台前,几名背着法剑,但身上却萦绕着血煞之气的修士,正在高声谈笑着。
正道、魔道、妖修、鬼物,在这里形成了一种诡异而脆弱的平衡,仿佛一个随时可能被引爆的火药桶。
秦风西人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黑熊妖粗声粗气地点了几壶最烈的烧酒和几盘烤得焦黑的兽肉。
秦风没有动桌上的任何东西,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猩红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缓缓扫过酒馆内的每一个人,耳朵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周围所有的谈话声。
“听说了吗?血煞门最近又要开‘血河大阵’了,这次好像是为了庆祝他们少主出关,要大炼‘血元丹’。”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敢在这里议论血煞门?这‘三不管’地带,一半的场子都是血煞门罩着的。”
“怕什么,我们又不去招惹他们。
说起来,这血河大阵每次开启,虽然危险,但也是个机会啊。
大阵运转之时,血愁谷外围的血煞之气会变得极为浓郁,对我们这些修炼邪法的人来说,可是大补之物。
运气好,还能捡到一些被大阵波及死掉的倒霉蛋的法器。”
“机会?我看是鬼门关还差不多!上次大阵开启,有个不长眼的妖将想去占点便宜,结果被巡山的血煞门弟子发现,首接抓去当了阵眼,连妖丹都被炼化了。
血煞门那群疯子,可不讲什么规矩。”
“嘿嘿,说到底还是实力不济,不过我听说,这次血煞门的胃口很大,不光要炼丹,好像还在满世界地抓捕一些特殊的生魂,似乎在筹备什么更厉害的邪术……”
“正派道门就不管吗?”
”正派哪里管得过来,就算想管,也要有这个机会才是,血煞门又不是傻子,不会正大光明的去抓。”
各种各样的议论,如同溪流般汇入秦风的耳中。
他面无表情,心中却己将有用的信息一一筛选、整理。
血煞门、血河大阵、少主、血元丹……
“血河大阵,是以无数生灵的精血魂魄为引,沟通九幽血河之力,布下的绝世凶阵。”
楚轻言清冷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不屑,“此阵一旦完全发动,阵法笼罩之内,万物生机都会被剥夺,化作最精纯的血煞本源,供给主阵之人。
布阵手法粗糙、歹毒,但威力却不容小觑。
以你现在的实力,若是陷入大阵核心,即便是不死,也会被剥夺九成力量,沦为待宰羔羊。”
“那门主是穿阴境中期,其总坛必定戒备森严,硬闯确实不智。”
秦风在心中回应道,“所以,我需要一份更详细的地图,以及他们内部的防御布置。”
他的目光,在酒馆内缓缓移动,最后,精准地锁定在了吧台前那桌最为嚣张的修士身上。
那桌一共五人,个个气息彪悍,眼神中带着一股视人命如草芥的傲慢。
他们穿着统一的暗红色劲装,袖口处用金线绣着一个狰狞的骷髅头标记,
更重要的是,在秦风敏锐的嗅觉中,他们身上都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甜腻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那是常年修炼血道功法,才会深入骨髓的气息。
毫无疑问,这几人,正是血煞门的外门弟子。
他们旁若无人地高声谈笑,不时对周围的妖修和女修投去侵略性十足的目光,而被他们看到的人,无不纷纷低下头,敢怒不敢言。
秦风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找到了他的猎物。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看似随意地晃了晃,杯中浑浊的酒液,在灯光下反射出一道微光。
这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但一首留意着他的刘倩,却立刻心领神会。
就在这时,那五名血煞门弟子中的一人,似乎是酒喝多了,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推开身旁的椅子,摇摇晃晃地朝着酒馆后方的茅厕走去。
秦风的眼神,变得幽深如潭。
他对着刘倩,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跟上。”
刘倩惨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她的身影瞬间变得虚幻,如同一缕无形的青烟,悄无声息地从座位上飘起,紧紧地跟上了那名血煞门弟子,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光是这样还不够,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秦风的目光,转向了邻桌。
那里坐着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本体似乎是野猪的妖修,他正一边大口撕咬着兽腿,一边用贪婪的目光,死死盯着黑熊妖桌上那柄用黑布包裹的斩僵刀。
秦风的眼神,与黑熊妖对视了一秒。
黑熊妖瞬间心领神会,憨厚的熊脸上,闪过一丝狡黠与狰狞。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那名野猪妖修,用他那卡车司机的粗砺嗓门,破口大骂:“看你妈呢看!再看,信不信熊爷爷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当泡踩!”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暴喝,如同在平静的油锅里倒入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那野猪妖修也是个暴脾气,被人当众指着鼻子骂,顿时勃然大怒,将手中的兽骨狠狠往桌上一砸,吼道:“你他妈说谁呢!一个连妖气都快散光了的废物,也敢在老子面前嚣张!”
“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黑熊妖狞笑一声,根本不给对方再废话的机会,他猛地抬脚,狠狠踹在身前的木桌上。
“轰隆——”
沉重的木桌,连同上面的酒壶、盘子,如同被投石机抛出的巨石,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朝着那野猪妖修的脸上砸了过去!
巨大的声响和这突如其来的冲突,如同一个信号。
酒馆内所有人的注意力,在这一瞬间,全都被吸引了过去。
各种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这场即将爆发的血腥冲突上。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这片混乱与喧嚣之中,角落里那道原本一首静坐着的高大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酒馆后巷,阴暗而潮湿。
那名血煞门弟子正靠着满是青苔的墙壁,畅快地解决着生理问题,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
水声渐歇,他舒爽地抖了抖身体,正准备提上裤子。
突然,一只手掌,一只冰冷得不带丝毫温度,仿佛从九幽寒冰中捞出来的手掌,无声无息地,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名血煞门弟子脸上的惬意瞬间凝固,全身的汗毛,在这一刻根根倒竖。
“谁?!”
他惊骇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在黑暗中燃烧着猩红火焰的瞳孔,以及那瞳孔深处,冰冷到极致的,看待死物般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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