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只剩下张杰粗重的喘息，和墙上那头怪物喉咙里发出的“呼噜”声。
黑猫的尾巴尖在身后小幅度地摆动着，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着，像一张拉满的弓。
张杰的心跳快得像要擂破胸膛，手心的汗水让锈迹斑斑的钢管变得有些滑腻。
他不敢有丝毫分神，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那双绿油油的眼睛上。
他知道，先动的那一方，很可能会先露出破绽。
“吼！”
终究是压过了狡诈。
黑猫失去了耐心，矫健的西肢猛地在墙面上一蹬！
它没有从高处扑下，而是如同一道贴地的黑色闪电，沿着墙根朝张杰的侧翼疾冲而来，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好快的速度！
张杰瞳孔骤缩，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强行扭转腰身，手中的钢管横扫而出，试图封堵它的攻击路线。
然而，黑豹变异兽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他的上半身！
嗤——！
变异兽在靠近的刹那，身形诡异地一矮，锋利的爪子以一个刁钻至极的角度，狠狠抓在了张杰的大腿外侧！
血花飙射！
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从大腿蔓延至全身，张杰闷哼一声，整条左腿几乎失去了知觉。
但这股剧痛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凶性！
张杰双目赤红，借着身体旋转的余势，将全身的力道都灌注到了手臂上，手中的钢管狠狠地砸在了黑豹变异兽那条刚刚落地的后腿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嗷——！”
黑猫发出一声惨嚎，被那股巨力砸得翻滚出去，重重撞在另一侧的墙壁上。
它挣扎着想站起来，可那条被打中的后腿，己经呈现出一个诡异的扭曲角度，显然是彻底断了。
一击换一伤！
张杰大口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左腿的裤管己经被鲜血彻底浸透，每动弹分毫，都传来钻心的疼痛。
血腥味彻底引爆了这头变异兽的凶残本性。
它不再试探，不再游走，那双幽绿的瞳孔里只剩下疯狂的暴怒与杀意。
它拖着一条断腿，不顾一切地朝着张杰扑来！
张杰咬紧牙关，拼命挥舞着钢管格挡，可受伤的左腿严重影响了他的移动和发力。
他只觉得一股股巨力不断从钢管上传来，震得他双臂发麻，虎口早己崩裂，鲜血淋漓。
身上瞬间又多了数道深浅不一的伤口，鲜血不断涌出，他的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
不行……快撑不住了……
刹那间，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
双手持着钢管，将钢管当做一柄长矛，对准了怪物那只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眼睛！
“死！”
钢管的前端没有丝毫阻碍，精准无误地捅进了黑豹变异兽的左眼眼眶，温热粘稠的液体溅了张杰满脸。
尽管黑猫疯狂攻击，但张杰没有停手，强忍疼痛，用尽最后的力气，双狠狠一搅！
这致命的一击，彻底摧毁了黑猫的大脑。
黑猫的身躯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那只完好的右瞳里，幽绿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后彻底失去了神采。
砰！
沉重的尸体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巷子，终于安静了下来。
张杰手中的钢管“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支撑他身体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
他晃了晃，想站稳，可眼前的景物却开始天旋地转。
腿上的剧痛和全身的失血感，让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首挺挺地向后倒去。
在意识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模糊的视线里，仿佛看到了巷口处，王胖子那张写满惊恐与焦急的胖脸。
以及他身后几个快步冲来的警服身影。
“张杰！”
王胖子的呼喊，是他听到的最后声音。
........
东海市第一人民医院，高危病房。
王胖子像一尊失了魂的雕塑，瘫坐在墙角的椅子上。
他死死地盯着病床上那个被白色纱布包裹的人影。
曾经活蹦乱跳的兄弟，此刻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一个穿着白大褂、神情严肃的医生推门走了进来。
病房里另一个焦躁不安的身影立刻迎了上去，他正是张杰的武道课导师，王建国。
“医生，我学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推了推眼镜，看向病床上的张杰，叹了口气。
“命是保住了，变异兽的爪子再深半公分，就会切断股动脉，那种情况下，神仙也难救，能活下来，己经是奇迹。”
王建国刚松下半口气，医生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窖。
“但是有个坏消息。”
医生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他腿部的神经和主肌腱损伤极其严重，根据我们的会诊结果，他有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的概率，下半身会永久性瘫痪。
恢复正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听到这，王胖子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瘫痪？”
王建国喃喃自语。
“不可能，他才十九岁，他还有无限的未来，他是学校最有天赋的学生。”
“都怪我！”
他突然像头暴怒的狮子，一拳砸在墙上。
“都怪我！如果我态度强硬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老王，你冷静点！”
跟在医生身后的一名地中海发型、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连忙扶住他。
“这不是你的错！
谁也想不到会在市区安全区内发生这种恶性袭击事件。
张杰同学为了保护同学，挺身而出，是英雄！”
地中海男人转向医生，语气恳切：
“医生，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这孩子马上就要参加武者选拔了，他不能就这么毁了！”
医生摇了摇头，脸上写满无奈：
“刘校长，这不是钱的问题。
现代医学，在神经再生领域始终没有突破性进展，我们只能尽力保住他的腿，但恢复功能很难。”
说完，他便叹息着离开了病房，将沉重的绝望留给了屋里的几个人。
瘫痪。
这两个字，对于一个立志成为武者的年轻人来说，比死亡更加残忍。
王建国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突然，他猛地想起什么，布满血丝的双眼骤然亮起一道骇人的光。
“有办法！还有一个办法！”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龙血！我还有一份龙血！”
“龙血？”
校长大惊失色，声音都变了调。
“老王你疯了？！那可是你当年在军队拼了命才换回来的东西！
那玩意儿的效果何等猛烈，张杰现在身体虚弱成这样，根本承受不住那种能量冲击！龙血效果太强，会要了他的命！
再说张杰也不一定瘫痪，没必要使用珍贵的龙血吧，那玩意可用钱买不到。”
“我不管！”
王建国双目赤红地吼道，脖子上青筋暴起，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孩子一辈子躺在床上像个废人一样？那对他来说，比杀了他还难受！”
“你可别忘了，他的父母当初救过我的命！”
他死死盯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张杰，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现在这情况，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死马，就当活马医了！”
校长嘴唇哆嗦着，看着状若疯魔的王建国，最终颓然地垂下了手臂。
他知道王建国的过去，也明白那份龙血的份量。
那是用自己的半条命换来的奖励，是这个铁血汉子最珍视的荣耀。
如今，他要把这份荣耀，用在一个学生的未来上。
“我去拿。”
王建国丢下三个字，转身就走。
不到半小时，王建国回来了。
他的手掌里，托着一个由特殊合金打造的、刻着军方徽记的金属管。
他拧开盖子，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支晶莹剔透的试管。
试管内，并非血液的赤红，而是一种流动的黄金液体。
那液体在病房苍白的光线下，散发着奇异的、充满生命力的光泽，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心跳加速。
王建国走到床边，动作前所未有地轻柔。他一手扶起张杰的头，另一只手将试管凑到他干裂的嘴唇边。
金色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
一秒，两秒……
房间里，三个人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
突然，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开始剧烈地跳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滴！滴！滴滴滴——！”
病床上的张杰，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像是被扔进了滚水里，额头上、脖颈上，青筋一根根暴起，虬结狰狞。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不似人声的呻吟从他喉咙深处挤出。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幅度之大，让整张病床都跟着哐哐作响。
“老王！这……”
校长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想去按呼叫铃。
“别动！”
王建国一把抓住他的手，双眼死死锁在张杰身上。
“这是正常反应！龙血在改造他的身体！现在只能靠他自己扛过去！”
与此同时，张杰的意识深处。
无尽的黑暗与混沌里，他像一片羽毛，无力地漂浮着。
外界的声音，王胖子的呼喊，老师的咆哮，都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他找不到出口，也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就在这时，一团金色的烈焰，毫无征兆地在他沉寂的意识里轰然炸开！
那光芒霸道、灼热，瞬间撕裂了所有黑暗。
他看到了，看到了自己第一次握住训练用刀时，手心冒汗的兴奋；
看到了在操场上挥汗如雨，被王建国一脚踹在屁股上骂“没吃饭吗”的场景；
看到了和王胖子在路边摊撸串，吹着牛说要成为东海市最强武者的那个夏夜……
记忆的碎片像走马灯般飞速旋转，最终定格在阴暗的巷子里。
黑猫腥臭的口水，锋利如刀的爪子，以及被他护在身后，同学们惊恐的脸。
“啊——！”
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的身体上。
这股痛楚，远比兽爪撕裂皮肉要猛烈千百倍。
仿佛有亿万根钢针，从他的骨髓深处钻出来，疯狂地撕扯着每一寸神经，每一根肌腱。
他的意识几乎要在这非人的折磨下彻底崩碎。
但他能感觉到，在那毁灭性的剧痛中，一股磅礴的、滚烫的生命能量，正疯狂地涌向他的双腿。
断裂的神经在被强行接续，撕裂的肌腱在野蛮地生长，枯萎的血肉，正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获得新生！
痛！
痛到极致，便是新生！
那被纱布层层包裹的双腿，竟渗出点点金色的血珠，散发着淡淡的白汽。
“扛住！张杰！扛住！”
王建国双拳紧攥，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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