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芳菲。
永宁侯府的芙蓉宴临水而开。
满园贵女云鬓珠翠，暗香浮动。
姜禾独坐水榭一角，素手执盏，翡翠镯在波光映照下流转着通透的碧色。
那是去年南洋进贡的帝王绿料子，抵得过半座朱雀街的铺面。
“姜姑娘倒是清闲。”
林家嫡女林婉蓉扶着丫鬟的手袅袅娜娜走近。
樱草色裙裾扫过青石板，带起一阵馥郁香风。
“听说前日永宁世子当着满堂宾客退了婚？要我说呀...”
她执团扇掩唇，眼波里淌着虚假的怜悯：“商门出身到底难登高枝。”
青瓷盏底轻叩楠木桌案，清响如碎玉。
姜禾缓缓抬眼，日光透过缠枝莲纹的阑干，在她鸦羽般的睫毛上投下细碎金影。
“林姐姐这身云锦裁得妙极。”
她莞尔，并没有出言首接与她回怼回去，反而是指尖轻点对方衣袖处若隐若现的暗纹。
“听闻府上绣娘为赶制这件衣裳，连夜取走了姜家布庄三匹库存——说来巧，今早掌柜还同我念叨，说林府这三月赊的账，都够置办半副嫁妆了。”
姜禾向前倾身，翡翠镯子顺势滑落至纤瘦腕骨，露出内里镌刻的微小姜字印记。
声音压得又轻又柔。
却让林婉蓉骤然白了脸。
“姐姐说，我是该现在念一念明细，还是...”
眼尾掠过不远处正朝水榭张望的锦衣公子们。
“等世子爷来了再聊？”
林婉蓉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尽，又强撑着堆起假笑，指尖掐进掌心：“今日春光正好，何必说这些扫兴的事呢？湖畔的木芙蓉开得正盛，姐姐陪我去瞧瞧？”
说着便亲热地伸手来挽姜禾，涂着丹蔻的指甲险些划过对方腕间那抹惊心动魄的翠色。
她心里又慌又恨——
家中虽顶着官身，实则早己外强中干。
父亲那点俸禄勉强维持着体面，母亲连打支新头面都要斟酌半月。
若不是仗着林家名头在姜家铺子赊账，她哪能置办得起这身云锦行头？
本以为姜禾遭了退婚之辱必定躲着哭。
谁知这商贾之女竟敢当众给她难堪！
更让她嫉恨的是，这姜氏女明明是个商户出身，却偏偏得了永宁世子青眼。
那些南洋珠宝、蜀地绣品流水似的往姜家送，连宫中娘娘用的香粉，永宁世子都能弄来赠她。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退婚风声，她自然要推波助澜……
指尖将将触到姜禾衣袖时，一缕极淡的甜香自林婉蓉袖口飘出——
是西域迷情香。
姜禾眼底寒光乍现，反倒顺势起身反握住对方手腕，力道恰似亲昵实则不容挣脱：“姐姐盛情，怎好推辞？”
两人各怀心思相携而行，裙裾拂过青石小径。
谁都没注意远处竹帘微动，一道玄色身影悄然离席。
林婉蓉强笑着指向远处花丛：“姐姐瞧那桃花长的可……”
话音未落，她忽然“哎呀”一声，身子软软向湖面倾斜。
涂着丹蔻的手死死攥住姜禾的衣袖——
电光石火间，姜禾却早半步抽身后退，反手在她腕间轻轻一推。
林婉蓉顿时失了依托，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跌入水中！
“扑通！”
水花西溅中。
姜禾执起泥金团扇半掩面容，扇面下唇角微扬，出口的惊呼却带着颤音：“天呐！林姐姐！快来人啊——”
她边喊边沿着湖畔急急踱步。
绣鞋恰到好处地踩住林婉蓉慌乱中抛上岸的披帛。
教那落水之人每次扑腾着靠近岸沿，总被滑腻青苔带得重新跌回深水。
“救…救命！”
嫡女她身娇体软不好惹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嫡女她身娇体软不好惹最新章节随便看！林婉蓉在吞下好几口泡着迷情香的湖水后，终于挣扎着朝姜禾伸出惨白的手。
两人明明仅隔一臂距离，姜禾却只顾攥着团扇惊呼。
俯身探问时还“不慎”碰落岸边的碎石。
惊得林婉蓉又呛水扑腾着远离岸边。
待永宁侯府的仆妇们闻声赶来时，林婉蓉早己浑身湿透地瘫在湖心假山旁。
发髻间缠着水草。
精心描绘的妆容糊作一团。
两个粗壮婆子费了好大劲才将人拖上岸，却见姜禾快步上前脱下披风裹住瑟瑟发抖的林婉蓉，眼圈泛红地哽咽：“姐姐怎如此不当心……”
团扇坠地的刹那，无人看见姜禾借俯身之机，指尖轻轻勾回林婉蓉袖中滑出的迷情香囊，转而塞进自己腰间暗袋。
林婉蓉在青石板上瑟瑟发抖，唇色青白，精心梳就的飞仙髻散乱地贴着脸颊，不断咳出混着香粉的湖水。
永宁侯夫人扶着丫鬟急匆匆赶来，绛紫色马面裙掠过沾水的芙蓉花瓣，目光先落在狼狈的林家女身上，又瞥向一旁泫然欲泣的姜禾，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这商门女子怎偏生在世子退婚风口现身宴席？
“好孩子快别哭了。”
侯夫人亲自俯身将斗篷裹紧林婉蓉，指尖重重捏了下她湿冷的肩头。
“定是湖畔青苔滑脚，这才教您受惊了。”
说着抬眼扫视围观人群，声调陡然转厉：“还愣着做什么？速送林姑娘去暖阁更衣，取我库里的老参炖汤来！”
待仆妇们七手八脚扶起林婉蓉，侯夫人这才转向姜禾。
团扇坠地的少女正低头绞着帕子，翡翠镯子在微颤的腕间滑落，露出方才被林婉蓉指甲刮出的红痕。
“禾姐儿也受惊了。”侯夫人笑容里带着审视，“只是这芙蓉宴来的皆是金尊玉贵的千金，你如今……”
话音微妙一顿，绢帕轻按唇角。
“不如先去西厢房歇歇？待世子回府，再论今日之事。”
姜禾屈膝行礼：“方才林姐姐落水前曾说要去寻世子赏花，莫非……”
她忽然掩口噤声，眼尾余光正捕捉到侯夫人骤然变冷的脸色。
心底那点猜测终于落地——
果然与世子脱不开干系。
这桩婚事原是老侯爷与她那位皇商父亲醉酒后拍板定下的。
她本就不甚在意。
比起与贵女们虚与委蛇，她更乐意窝在账房里拨算盘，听着银钱入库的脆响。
若不是近日退婚流言愈传愈烈，她今日根本不会踏进这芙蓉宴。
原想着若世子当面给个交代，退了婚便是。
如今正主避而不见，倒让侯夫人来施压。
既他们想用败坏名声的方式逼她退让……
“全凭夫人做主。”姜禾再度行礼，声音温顺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锋芒。
“方才受了惊，想去水榭那边赏赏花定定神，必不会冲撞各位贵人。”
侯夫人指尖重重捏着佛珠：“去吧，只是莫再近水了。”
这话听着是关怀，实则字字敲打。
“今日宾客多，休要再生事端。”
待那绛紫色身影消失在花径尽头，姜禾转身走向水榭。
她对着假山后轻声唤道：“白芷。”
穿着青碧比甲的小丫鬟应声转出，眼珠乌亮：“姑娘，后门守夜的婆子己经打点好了，人悄悄领进来了。”
姜禾唇角漾开清浅笑纹：“林姐姐备下这般大礼，我若不好好回赠，倒显得失礼了。”
她将袖中迷情香囊递出。
“让那些贵客好好瞧瞧，林家女是如何在侯府宴席上私会外男的。”
白芷接过香囊时眼底闪过狡黠：“奴婢这就去安排，定让林姑娘亲自尝尝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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