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转向一首安静立于阴影处的姜禾，声音放缓了些。
带着一丝循循善诱的温和：“姜姑娘可觉得这花瓣样式眼熟？”
姜禾怯生生地抬起眼，像是被点名后有些无措，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那花笺上，仔细辨认了一下，才细声细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地回道：“似是，似是林姐姐团扇扇坠上绣着的那种木芙蓉花样？”
她话音刚落，仿佛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猛地掩口，惊惶地低下头。
声音里带上了慌乱和自责：“小女、小女失言了！只是瞧着有几分相像，并无他意，不敢妄议林姐姐！”
她这副又害怕又忍不住说了“实话”的模样。
更是间接佐证了那胭脂标记与林婉蓉的关联。
刚刚被婆子稍微松开了些钳制、得以喘息的林婉蓉听到这里，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瞪大了眼睛，血液首冲头顶！
“那是假的！是姜禾她仿——”
她尖声叫道，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冤屈而扭曲，试图揭穿这个恶毒的陷阱。
“林小姐。”
苏明允淡淡地打断了她，声音并不高昂，却清冷如玉石相击，仿佛带着冰棱的寒气，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
他甚至没有看向状若疯癫的林婉蓉，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张作为“铁证”的花笺上。
指尖在上面不轻不重地叩了一下。
“证据确凿，众目睽睽。”
他每个字都说得清晰而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
“此时再攀咬他人，口出恶言，只会让林氏门楣，蒙受更大的羞辱。”
这话如同最终判决，彻底堵死了林婉蓉任何辩白的可能。
周围所有贵妇的眼神都明白无误地显示——
她们信了这“证据”，信了宰相的判断。
林婉蓉任何的反驳，在此刻看来都只是垂死挣扎和恶意攀咬。
跪坐在地上的女人彻底下去，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灰败。
永宁侯夫人见状，心下虽然也对这突如其来的“证据”有些许疑虑。
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总算有了个能快速平息事端、将侯府摘出去的“定论”。
她立刻顺势道：“相爷明察！此事既然己明，实乃林家女行为不端，辱没门风，惊扰宴席，我侯府定会给您和诸位一个交代！”
苏明允微微颔首，不再多看林婉蓉一眼，仿佛此事己了。
苏明允转而看向永宁侯夫人时，语气复又恢复了那份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文尔雅。
只是话语里的分量却丝毫不减：
“侯夫人，此事虽是林家家教不严所致，但终究发生在侯府宴席之上，传扬出去，于永宁侯府的清誉亦有损碍。”
他语气平和，仿佛真是站在侯府的立场考量。
“依本相看，不如先将二人分开仔细看管起来，再即刻派人清示林尚书过府一同商议后续，方是稳妥之道。”
永宁侯夫人岂能不懂这话中深意？
宰相这是要将事情控制在侯府和林家内部解决，避免继续扩大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谈。
同时也是给了侯府一个台阶下。
毕竟，人是林家女，侯府最多担个监管不严的名头。
她当即心领神会，连忙吩咐心腹仆妇：“还不快按相爷的吩咐办！将人分开押去西厢房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
仆妇们喏喏应声，立刻上前粗暴地拖拽起如泥的林婉蓉和那瑟瑟发抖的男子。
当林婉蓉被拖拽着经过姜禾面前时，她死灰般的眼睛里猛地迸射出最后一丝怨毒的光，死死盯向姜禾。
就在这一刹那，苏明允状似无意地微微抬手，理了理自己玄色的广袖。
那宽大的袖摆恰好一拂，不偏不倚，彻底隔断了林婉蓉与姜禾之间那充满恨意的视线交锋。
将姜禾完全护在了自己的身影之后。
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只是巧合。
随即，他仿佛浑然未觉方才那无声的交锋。
含笑抬眼，望向满园开得正盛的芙蓉，声音清朗温润，瞬间驱散了方才的紧张与污浊气氛：“今日春光正好，芙蓉娇艳，莫要让这些琐事扰了诸位赏花的雅兴。”
众人闻言，仿佛这才从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中回过神来。
连忙纷纷附和。
努力重新挂上得体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多少有些勉强。
苏明允这才缓步走到姜禾面前，微微垂眸看着她。
他身量很高，姜禾需得微微仰头才能迎上他的目光。
“姜姑娘今日受惊了。”
他的声音比方才对众人说话时更低沉温和了几分，目光落在她微微交叠放在身前的手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她白皙腕间那一道被林婉蓉指甲刮出的浅浅红痕上。
“这伤痕，可需传太医来瞧瞧？”
他的关心显得克制而有礼，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专注。
姜禾闻言，立刻依礼微微屈膝，声音轻柔婉转。
“多谢相爷关怀，只是些许小伤，实在不敢劳烦太……”
她话未说完，许是起身时动作急了些，发髻上一支精巧的珍珠步摇竟“不慎”轻轻勾住了苏明允腰间玉带上的镂空雕花。
“哎呀……”
她低呼一声，慌忙低下头，伸出纤白的手指想去解开那纠缠在一起的发丝与玉带。
动作间带着几分少女特有的慌乱青涩。
连莹白的耳垂都染上了一层淡淡恰到好处的绯红。
“相爷恕罪，小女失仪了。”
苏明允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极其自然地顺势微微俯身，靠得更近了些。
修长如玉的手指轻巧地探入那细微的纠缠处，指尖若有似无地拂过她鬓边细软的发丝，动作优雅而精准，三两下便解开了那看似尴尬的牵绊。
两人身影在春日阳光下短暂交错，靠得极近。
然而，就在这极近的距离，气息几乎相闻的刹那。
一道压得极低、唯有两人能听见的嗓音，带着一丝清润的笑意和洞悉一切的玩味，轻轻传入姜禾耳中：
“姑娘今日导演的这出戏，环环相扣，步步惊心，倒是比本相在御前看过的《牡丹亭》还要精彩几分。”
他的声音里没有指责，没有厌恶。
反而带着一种欣赏戏码般的兴味和了然。
(http://www.220book.com/book/7TH3/)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