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厂后院,死一般的寂静。
银色面包车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蛰伏在生锈的钢铁巨兽骨架之后,车身沾满泥污和剐蹭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疯狂的逃亡。
车内,温念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她的西肢百骸。她看着歪倒在驾驶座上、彻底失去意识的J,他的脸白得像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肩头那片刺目的鲜红还在缓慢地、固执地扩大。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碎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她颤抖着伸出手,探向他的鼻息。指尖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温热气流时,几乎停滞的心脏才猛地、痉挛般地重新跳动起来。
还活着!
他还活着!
可是,然后呢?
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凉之地,在一辆被全城通缉的赃车里,面对一个重伤昏迷、生命垂危的同路人,她该怎么办?
强烈的孕吐感再次袭来,混合着血腥味和恐惧,让她胃里翻江倒海。她死死捂住嘴,干呕了几下,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不能慌。温念。不能慌!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叶,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却也让她混乱的大脑稍微清晰了一点。
她用力抹掉眼泪,目光在车内焦急地搜索。
后座上扔着J那个沾满泥污的黑色背包。
对!背包!里面有药!
她几乎是爬过后座,颤抖着拉开车门,抓过那个沉重的背包。拉链似乎都变得格外滞涩,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打开。
无视那些令人心惊的现金、护照和工具,她疯了一样翻找着药物。终于,在夹层里摸到了几个熟悉的药瓶——止血粉、抗生素,还有……几支密封在独立包装里的注射剂和一小瓶无色液体。
是肾上腺素?!和生理盐水?
温念的心脏狂跳起来。她记得在电视剧里看到过,肾上腺素可以用于急救,刺激心脏……
可是,该怎么用?剂量是多少?静脉注射?她根本不会!
看着J越来越微弱的呼吸,苍白的嘴唇甚至开始微微发紫,温念知道,没有时间犹豫了!
死马当活马医!
她撕开一支肾上腺素的包装,又拿出那瓶生理盐水,回忆着之前给他注射抗生素时模糊的印象。她用牙咬开针帽,将针头插入生理盐水瓶口,抽吸出一些液体,然后再插入肾上腺素安瓿瓶,将药液吸入注射器。
她的手抖得厉害,好几次差点把注射器掉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她跪倒在驾驶座旁,看着J毫无生气的脸,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
“J……对不起……对不起……”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我必须试试……求你……撑住……”
她撩起他左臂的袖子,露出苍白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回忆着护士抽血时的动作,她用一根从背包里找到的橡胶管扎住他的上臂,手指颤抖地拍打着他的肘窝,试图让血管更明显一些。
然后,她拿起那支装着救命药液的注射器,针尖在微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她的呼吸屏住了,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致。这一针下去,是救他,还是……
没有退路了。
她心一横,眼睛一闭,凭着感觉,将针尖朝着那微微凸起的青色血管扎了下去!
针尖刺破皮肤,传来轻微的阻力。
她缓缓推动活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一秒。两秒。三秒。
毫无动静。
巨大的失望和恐惧再次攫住了她。失败了吗?她果然还是……
突然!
J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扼住般的、极其痛苦的倒气声!
温念吓得猛地松开手,注射器掉落在车底。
她惊恐地看着他。
J的胸膛开始剧烈地起伏,像是濒死的鱼重新回到了水里,张大嘴巴,贪婪而痛苦地呼吸着空气!原本死灰般的脸上迅速泛起一种不正常的潮红,紧闭的眼睑下眼球在快速地转动!
他醒了?!或者说,是被这种强效的刺激强行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咳!咳咳咳!”他猛地侧过头,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整个人因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而蜷缩起来,牵扯到肩头的伤口,鲜血瞬间涌出更多!
“J!J!你怎么样?!”温念又惊又喜又怕,慌忙扶住他颤抖的身体,声音带着哭腔。
J的咳嗽渐渐平息,呼吸依旧急促而紊乱,但比起刚才那气若游丝的状态,显然好了太多。他缓缓睁开眼,眼神涣散而迷茫,充满了剧痛和药物刺激下的混乱,焦距迟迟无法对准。
他的目光艰难地移动,最终落在了温念布满泪痕、写满惊恐和担忧的脸上。
似乎辨认了片刻,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极其微弱、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你……给我……打了什么……”
“肾上腺素……我、我从你包里找到的……”温念语无伦次地解释,眼泪掉得更凶,“对不起……我看你不行了……我没办法……”
J闭了闭眼,似乎想抬手,却因剧痛和虚弱而失败。他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调整着呼吸,试图适应体内那横冲首撞的药效和无处不在的剧痛。
“……做得……好……”半晌,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复杂意味,甚至有一丝极淡的、近乎赞赏的肯定。
温念的眼泪流得更凶了,这一次,却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
他还活着。他撑过来了。
“但是……”J喘息着,眼神恢复了一些锐利,看向窗外,“这里……不能待了……他们……很快会追来……”
他的话瞬间将温念拉回残酷的现实。
是啊,追兵!傅沉舟的人!
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之火,再次被冰冷的恐惧所笼罩。
“那……那怎么办?你的伤……”温念看着他那不断渗血的肩膀,心又揪紧了。肾上腺素的效果只是暂时的,他依旧危在旦夕。
J的目光在车内逡巡,最后落在后座那个背包上。
“包里……最外层……有个黑色……小盒子……”他每说几个字,都需要喘息一下,“拿出来……”
温念连忙照做。那是一个比烟盒略大的黑色金属盒,入手冰凉沉重。
“打开……”
温念掰开卡扣。里面不是她想象中的武器或通讯设备,而是几片薄薄的、类似电路板的东西,还有一小块显示屏和几个微小的按钮。
“这是……”
“信号……屏蔽器……”J艰难地解释,“打开……红色按钮……能干扰……附近……短距离追踪……”
温念的心猛地一跳!还有这种东西!
她毫不犹豫地按下那个醒目的红色按钮。小显示屏亮起微弱的绿光,显示出一串不断跳动的复杂字符。
虽然不知道能有多大作用,但至少,又多了一层渺茫的保护。
“现在……”J的目光转向方向盘,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我们必须……换车……离开……市区……”
换车?在这荒郊野外?怎么换?
温念茫然地看着他。
J示意她扶自己坐首一些。他靠在椅背上,额头上全是忍痛的冷汗,目光却像鹰一样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最终定格在工厂深处,一个半塌的车棚方向。
“扶我……过去……看看……”
“可是你的伤……”
“快点!”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
温念咬咬牙,再次用自己单薄的肩膀撑起他。两人如同连体婴般,踉跄着下了车,每一步都踩在碎石和荒草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废墟里显得格外清晰。
每走一步,J的身体都因剧痛而微微痉挛,重量几乎完全压在她身上。温念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汗水模糊了视线,小腹传来隐隐的不适感,但她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终于挪到那个破败的车棚。里面果然停着几辆覆盖着厚厚灰尘、看起来早己报废的旧车,其中甚至有一辆老旧的皮卡,轮胎虽然瘪了,但车身看起来相对完整。
J的目光在那辆皮卡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地上散落的工具和几个锈蚀的油桶。
“试试……那辆皮卡……”他哑声吩咐,指了指角落一个满是油污的工具箱,“看看……有没有……能用的……扳手……之类的……”
温念将他小心地安置在一块相对干净的水泥墩上,然后忍着恶心和恐惧,在那堆垃圾里翻找。终于,她找到了一把锈迹斑斑但看起来还算结实的铁扳手。
J接过扳手,掂量了一下,目光再次投向那辆皮卡,又看了看不远处一辆报废轿车的油箱。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眼中逐渐成型。
“去……把那辆车的……油箱盖……拧开……”他指着那辆报废轿车,气息不稳地吩咐,“用布……浸满汽油……拿过来……”
温念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他要利用汽油!
她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但此刻,除了听从,她没有别的选择。
她依言照做。浓烈刺鼻的汽油味弥漫开来,让她几欲呕吐。她用找到的一块破布浸满汽油,小心翼翼地捧着,回到J身边。
J示意她将沾满汽油的布团塞进皮卡驾驶室下方的线路附近。
然后,他让她退开几步,自己则用那根铁扳手,艰难地、一下下地敲击着皮卡车身某个部位,试图制造出短路的火花。
每一次敲击都牵动他的伤口,让他痛得浑身发抖,脸色白得吓人。
温念站在不远处,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屏息凝神地看着,祈祷着。
一次,两次,三次……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时——
“刺啦!”一声轻微的爆响!
一团小小的火苗猛地从浸满汽油的破布上窜起!迅速引燃了周围的油污和线路!
火势开始蔓延!
“快!上车!”J低吼一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拉开皮卡副驾驶的车门,将温念推了上去,自己则踉跄着绕到驾驶座那边。
车内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霉味。J扑到方向盘下,扯出几根电线,颤抖着手试图对接点火。
外面的火势越来越大,浓烟开始涌入车内。
温念被呛得咳嗽起来,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失败了吗?他们要被困死在这里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引擎发出一声沉闷的、仿佛垂死挣扎般的嘶吼,竟然奇迹般地启动了!
J猛地挂上倒挡,一脚油门!
皮卡喘着粗气,颠簸着冲出了燃烧的车棚,将越来越大的火势甩在身后!
他将车停在相对安全的空地上,两人都瘫在座位上,剧烈地喘息着,看着身后冲天的火光和浓烟,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再次袭来。
这冲天的火光和浓烟,无疑会立刻引来注意!
但他们得到了一辆暂时能动的、不在追缉名单上的车!
“走……往北……”J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他靠在椅背上,眼神开始涣散,肾上腺素的效果正在急速消退,“省道……废弃的……林场……”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再次陷入了昏迷。
温念看着身旁再次失去意识的男人,又看了一眼身后那映红半边天的火光,一咬牙,爬到驾驶座上。
她握紧了冰冷的方向盘,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一次,换她来开车。
载着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驶向那未知的、吉凶未卜的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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