焊枪的火苗在液压管接口处收束，发出“滴”的一声轻响。我盯着那道刚焊完的焊缝，金属冷却时微微收缩，泛出暗红色的光。背包还卡在货箱残骸里，半截烧焦的背带垂下来，像条死蛇。
我没动。
三分钟前，狙击手逃了，留下这个包。现在它不该还在这儿。要么是诱饵，要么是测试。我得让它看起来像个巧合。
我弯腰捡起钳子，故意让手腕一滑，金属工具“当啷”磕在货箱边缘。震感顺着指尖传上来——夹层有空腔，厚度约两指，内壁不平，像是塞了东西。我皱眉，顺手用焊枪余温去烤那块残片，磁暴粉遇热变色，从灰黑转成暗紫，活性未失。
这玩意不该出现在废铁场。只有军方高阶伪装系统才用这种纳米涂层，普通维修兵见了顶多当是氧化锈迹。
我吹了口气，把残片往工具包里一塞，动作麻利得像在处理废料。可眼角余光一首锁着远处那堆推进器残骸——那人逃走的路线，风向、落脚点、撤离节奏，全被我记在脑子里。不是联邦的人，也不是殖灵族的作战单位。
正想着，脚步声由远及近，皮靴踩在铁皮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老周来了。
他拄着机械义肢，烟斗叼在嘴边，火星一闪一闪。右腿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那是三十年前战场留下的老毛病，每次阴天都会响。
“哟，小陆，又加班？”他嗓门大，像是生怕别人听不见，“这破货箱沾了磁暴粉，你那焊枪打不穿。”
我抬头，皱眉：“上级配的军料又出问题？这批东西上周才运来，还没入库就漏了涂层？”
老周咧嘴一笑，烟灰落在我的工装袖口，他顺手拍了拍，动作随意，却正好遮住我左臂的纹身。他弯腰假装检查电路板，袖口一滑，半截银灰色仪器露出来，屏幕朝我这边停了三秒。
军用检测仪。
读数跳动：夹层内有微弱量子频段波动，编码格式与某种原型芯片高度相似——63%匹配。
我心跳没变。
只是低头“啧”了一声：“又是这批劣质军料，修起来费劲。”
老周收起仪器，没说话，蹲下身摸了摸货箱底部，手指在夹层接缝处划过。他抬头看我：“这箱子，回头拆了当废铁卖，别留着。”
我点头，心里明白——他在提醒我别用常规手段开。
我假装应下，转身去拿液压剪，顺手扯了块废油布盖在货箱表面。磁暴粉怕强电磁，但更怕油脂附着后降低反应阈值。我慢慢剪开缝隙，动作像在拆报废零件，实则控制着力道，不让内部锁死结构触发。
“咔。”
一声轻响。
我从夹层里抽出一枚黑色芯片，指甲盖大小，无标识，边缘刻着极细的波浪纹。
我手指一顿。
这纹路……我见过。小时候在父亲的工作台上，他总用这种标记区分原型件。最后一次见它，是在七岁那年，他把我推进逃生舱前，塞进我口袋的那块芯片，就是这个纹。
我迅速将芯片贴在手腕内侧，皮肤传来一阵微弱共振，像是某种低频信号在呼应。
不是巧合。
老周忽然轻咳两声，烟斗一扬，一缕灰烟飘向头顶的监控探头，在镜头前形成短暂遮蔽。我趁机把芯片塞进内袋，贴着胸口放好。
“抽烟不？”他掏出一支皱巴巴的烟，递过来。
我摇头：“戒了。”
“命都活得不长，还戒啥。”他把烟叼回自己嘴里，烟斗轻敲我肩头。
就在接触的瞬间，一股微弱电磁脉冲扫过。我腕表信号跳了一下，芯片的共振频率被短暂屏蔽——他在帮我掩护。
我盯着他右腿的机械关节，那“咔哒”声又响了。
他转身要走，忽然停下，背对着我说：“有些旧东西，烧不干净，也藏不住。”
我没应声。
右手食指无意识着银戒内圈，那句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生存优先级：国家＞密钥＞你。
他怎么知道这戒指的事？
老周走了，烟斗余烬还在闪，一明一暗。我蹲回机甲旁，液压剪还握在手里，剪口沾着一点黑灰。我低头看着它，忽然想起他刚才咳嗽的节奏——两短一长，停顿0.7秒。
和那个狙击手的呼吸频率一样。
我猛地抬头，看向他离去的方向。
烟斗火星己经远去，融入废铁场的夜色。可就在他拐过一堆残骸时，机械腿的关节发出一声异样的“咯”，像是齿轮卡了杂质。
我站起身，焊枪重新点燃，火苗映在护目镜上，像一道没闭合的伤口。
芯片贴在胸口，还在微微发烫。
我伸手摸向工具包底层，指尖触到那块烧焦的鼠标碎片。它和芯片之间，是不是也有一种我还没看懂的联系？
正想着，脑子里突然响起一道机械音。
“警告：检测到高密度电磁干扰源，距离五十米，移动中。威胁等级：中。”
我瞳孔一缩。
AI主动预警？它不该在这种时候激活。
除非……它也察觉到了什么。
我缓缓放下焊枪，手滑向腰后，那里藏着一把改装过的螺丝刀，刀刃能切开机甲合金。我盯着远处那堆残骸，烟斗的光己经消失，但地上有一串湿痕——火星上不该有水。
是汗。
有人在靠近。
我慢慢后退一步，脚跟抵住机甲残骸，左手摸到焊枪开关，右手握紧螺丝刀。
湿痕还在延伸。
三米、两米、一米。
我屏住呼吸，手指扣住焊枪扳机。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金属撞击声，像是有人踢翻了铁桶。
湿痕戛然而止。
我站在原地，焊枪火苗微微晃动，映出前方地面上一道细长的影子。
那影子没有随风动。
它停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我缓缓抬起焊枪，火光向前推去。
影子的尽头，是一只沾满机油的机械义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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