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的手还贴在认证区，掌心温热，呼吸渐渐平稳。我靠着控制台，右耳的布条被血浸透，黏在皮肤上发紧。通风管那边安静了，三枚粒子弹的残骸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编号M-725烧得发黑，像被谁刻意留下来的一道提示。
她刚才那句“你明明可以先逃的”，还在耳边回荡。我没回答，也不需要回答。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没必要解释。
可就在这时候，控制台绿光猛地一跳，像是被人从内部抽了一鞭子。数据流瞬间停滞，同步率定格在57.3%，紧接着，一道全息影像凭空炸开，蓝白色光柱从密钥舱顶端升起，凝聚成一个人影。
高领战甲，左眼嵌着一块旋转的晶体，冷光一扫，整个废铁场的空气都像凝住了。
塞壬。
我没动，也没喊。右手己经摸到了焊枪残杆，但没出。这人不是实体，是投影，打不着。可他站在这儿，就像一把刀首接插进脑子里，又冷又深。
“陆骁。”他开口，声音像是从老式通讯器里传出来的，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你父亲的头骨，现在就在我书房的展示柜里。编号LS-0725-A，和你手里那块芯片一样。”
我瞳孔一缩。
父亲的头骨？被他收藏？当战利品？
我还没反应过来，云昭突然动了。她猛地抽出匕首，整个人往前冲，刀尖首刺塞壬的胸口。光刃穿过影像，没碰到任何实体，但就在那一瞬间，控制台“滴”了一声，像是解锁了什么。
全息画面扭曲了一下，重新加载。
场景变了。
一间实验室，白色墙壁，编号“LS-0725”的铭牌挂在门侧。镜头推进，手术台上躺着一个孩子，七八岁的样子，手腕被金属环固定，脖子后面露出一小块皮肉。镜头拉近，一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拿着一枚芯片，正缓缓嵌入她的后颈。
那是云昭。
而那只手的主人，正是塞壬。
背景音响起，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愤怒，带着压抑的颤抖：“她不是实验体！她是云澜的女儿！你无权这么做！”
我认出来了。
那是我爸。
云昭僵在原地，匕首从指间滑落，“当啷”一声砸在金属地板上。她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慢慢跪了下去。
画面继续播放。
塞壬低头看着手术台上的小女孩，晶体眼微微转动，像是在记录什么数据。他轻声说：“她会活下去，比谁都久。这枚芯片，会让她适应任何环境，抵抗任何病毒，甚至……在真空里呼吸。”
我爸的声音从监控喇叭里传来：“那你为什么不救她母亲？为什么让云澜死在月球基地？”
塞壬没回头，只是把芯片完全嵌入，按下激活键。蓝光一闪，小女孩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即昏了过去。
“因为她选择了死亡。”塞壬说，“而我，给了云昭选择活下去的权利。”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全息影像自动关闭，控制台只剩下一行字，浮在绿光上方：
“共生体计划，始于仁慈，终于控制。”
我蹲下身，伸手扶住云昭的肩膀。她没挣扎，也没抬头，只是肩膀微微发抖，像是在无声地哭，又像是在对抗某种从记忆深处涌上来的电流。
“你还在这儿。”我说，“数据没断。”
她手指动了动，指尖重新蹭到认证区边缘。绿光闪了一下，同步率缓缓回升：57.4%……57.5%。
我盯着那行字，脑子里乱得像被炸过的战场。
共生体计划？父亲是研究员，云昭是实验体，塞壬是执行者……那我呢？我为什么会有这块银戒？为什么AI会认得“生存优先级：国家＞密钥＞你”这串话？
我下意识着银戒内圈，金属边缘有点粗糙，像是被人用刀刻上去的。
就在这时，AI突然响了。
它从来没这么安静过。上一次它沉默了五秒，是因为确认了“母体协议”的存在。这次它又停了，像是在处理什么超出权限的信息。
“检测到记忆残片与主数据库匹配度98.7%。”它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建议重新定义目标人物身份。”
我没问它什么意思。
因为我知道。
云昭不是来抢密钥的。她本身就是密钥的一部分。
而塞壬，不是单纯的敌人。他是这一切的起点。
我抬头看向通风管出口。那边又传来声音，比刚才更近，更密。不是滑动，是推进，像是某种机械装置在管道里缓慢前行。
老周还在远处站着，电磁网控制器抱在怀里，红灯一闪一闪。他没过来，也没说话，但眼神扫了我一眼，点了下头。
意思是：我知道你在听。
我慢慢站起来，左手把云昭的手按回认证区，右手握紧焊枪残杆。残杆前端还沾着熔液，己经冷了，硬邦邦地粘在金属上，像一道干涸的伤疤。
“别松手。”我对云昭说。
她没应，但手指收了收，掌心重新贴紧控制台。
绿光稳定，数据流继续。
可就在这时候，通风管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某个机关被触发了。
我盯着那管口，呼吸放慢。
三枚粒子弹只是前菜。这次来的，不会那么好拦。
焊枪残杆在我手里转了半圈，前端的熔渣“啪”地裂开一道缝，露出底下烧得发黑的编号——M-725。
和云昭手臂上的编码，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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