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传来的咆哮,像是千万头被惊醒的凶兽在岩层深处翻滚、冲撞。整个小西山都在颤抖,碎石和冻土簌簌地从山坡上滚落。老宅的房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窗户纸哗啦啦乱响。院子里,郑大校嘶吼着指挥人员加固工事,各种监测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尖叫,红光大作。
而我,盘膝坐在冰冷的堂屋地上,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我的全部心神,都己沉入那个由我构筑的、极其脆弱的三角平衡之中——一边是小草灵台外那层薄如蝉翼的“心茧”及其自然散发的地脉共鸣;一边是我自身太初真气转化后的引导之力;最后,是脚下地脉迷踪阵被激活后,如同苏醒巨兽般奔腾咆哮的阵法之力。
此刻,我就像站在一条狂暴的江河源头,双手捧着最初的那捧清泉,试图引导整条江河的流向。地底那“归墟意志”的冲击,化作无边无际的阴寒、死寂、充满毁灭气息的黑色潮汐,顺着地脉疯狂涌来,想要吞噬这刚刚点燃的、微弱的“活”性。
“稳住……稳住……”我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牙关咬得咯吱作响。金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榨取着每一分潜力,经脉如同被撕裂般剧痛。但我不能退,更不能乱。我一旦失守,首当其冲被这黑暗潮汐碾碎的,就是小草那毫无防备的神魂!
“心茧”在我的守护意念加持下,发出莹莹白光,顽强地抵抗着外界渗透而来的冰冷恶意。小草在沉睡中似乎也感受到了极致的危险,眉头紧锁,小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但她那与地脉同频的波动,却在这种压力下,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纯粹!就像璞玉在打磨中绽放光华!
“以心为引,以念为桥,地脉归宁,邪祟退散!”我凝聚起全部意志,将“心之钥”的力量催发到极致。不再是防御,而是主动引导!我将小草那纯净的地脉共鸣波动,作为最本源的“坐标”和“净化”之力,通过我的转化,狠狠地“注入”到狂暴的阵法能量洪流之中!
这不是硬碰硬的对撞,而是“疏导”和“净化”!如同将清泉引入污浊的江河!
轰——!
意识中仿佛响起一声开天辟地般的巨响!地脉迷踪阵吸纳了这股带着“活”性本源的力量,整个阵法运转陡然一变!原本只是被动防御和扭曲感应的光幕,此刻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温润而坚定的乳白色光芒,光芒中隐约浮现出与黑色石板上类似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如同拥有生命般流转,所过之处,那汹涌而来的黑暗潮汐如同冰雪遇阳,发出凄厉的无声尖啸,迅速消融、退散!
有效!这融合了小草灵觉、我的转化、以及阵法本源的“活”阵,其力量本质,恰好克制那“归墟”的死寂意志!
地底的咆哮变得更加愤怒和疯狂,更加恐怖的冲击一波接一波袭来。但我能感觉到,它的力量虽然庞大,却似乎受到某种极大的限制,无法完全突破地幔层的束缚,更像是一种无能的狂怒。
我死死守住心神,将小草那稳定而纯净的共鸣波动持续不断地引导、放大,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点亮了一座永不熄灭的灯塔!地脉迷踪阵在这“活”性灯塔的指引下,运转得越来越圆融自如,乳白色的光幕愈发凝实,将桃源村牢牢护在其中,任他地动山摇,我自岿然不动!
这场无声的较量,不知持续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过了千万年。
终于,地底那疯狂的冲击开始减弱,那充满恶意的意志发出了最后一声不甘的咆哮,渐渐远去,最终彻底沉寂下去。脚下的震动停止了,只剩下风雪过后的死寂。
我缓缓睁开眼睛,浑身己被冷汗湿透,如同虚脱一般,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但丹田内的太初金丹,虽然光芒黯淡,却异常凝实,仿佛经过这番淬炼,去芜存菁。
堂屋里静悄悄的。炭盆的火快熄了,只剩下一点暗红的余烬。炕上,小草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安详的笑意,呼吸均匀绵长,脸色恢复了红润。旁边的小石头也睡得正沉。
门外,郑大校等人冲了进来,看到屋内的情形,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叶顾问!地磁异常读数恢复正常!能量冲击波消失了!我们……我们守住了!”郑大校的声音带着激动和疲惫。
我勉强笑了笑,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桃源村慢慢恢复了生机。地底再无异动,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对抗只是一场集体噩梦。郑大校带来的技术团队在确认安全后,开始陆续撤离,只留下一些基础的监测设备。“定海针”计划转为长期低强度监控。
小草和小石头醒了过来,除了身体有些虚弱,需要调养,记忆里只剩下一些模糊的噩梦片段,并无大碍。但小草身上似乎多了点什么,她看花草树木的眼神,比以前更加专注和灵动。
我将地脉迷踪阵彻底稳固在了“活”阵眼的状态。无需我时刻操控,阵法能自发地随着地脉韵律和小草无意识散发的灵觉波动进行微调,守护着这片土地。而我,也因祸得福,对三钥的掌控和太初医典的领悟,都迈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春天的时候,小草和小石头跟着我,在合作社后头开辟了一小块小小的“灵圃”。我没教他们什么高深的法门,只是让他们学着感受土壤的呼吸,阳光的温度,雨水的滋润。小草似乎天生就和这些植物亲近,她种下的药苗,总是长得格外精神。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平静。但我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潜在的威胁依然存在,世界的面纱只揭开了一角。可看着村里袅袅的炊烟,听着孩子们清脆的笑声,摸着怀中温润的三钥,我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守护,不是将危险彻底消灭,而是让希望生根发芽,让生命坚韧不息。
夕阳下,我扛着锄头从药田往回走。小草和小石头在前面跑着,追逐着一只蜻蜓。苏婉站在老宅门口,笑着向我们招手。
风暖了,地里的新芽绿得晃眼。
路还长,但脚步,愈发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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