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皓的电话来得突兀，语气中的那份刻意的讨好和尴尬，让叶辰瞬间警惕起来。他不动声色地按了免提键，让苏婉和老赵头也能听到。
“张师兄？找我有事？”叶辰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措辞，然后传来一声苦笑：“叶辰…首先，我得跟你郑重道个歉。上次在村里，是我鬼迷心窍，做了错事，说了错话。老师狠狠批评了我，我也反思了很久，确实…太急功近利，对不起。”
这番道歉听起来颇为诚恳，但叶辰并未放松警惕。张皓这种人，绝不会仅仅因为反思就低头认错。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叶辰淡淡道，“张师兄有话不妨首说。”
张皓似乎松了口气，语气也变得稍微自然了些：“是这样…老师把我调离了原来的项目组，让我负责一些…边缘的文献整理工作。我知道，这是我咎由自取。但我心里，还是放不下对你们那个药膏的研究。它的潜力太大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热切：“叶辰，我知道你现在不缺合作方，林教授也亲自在抓这个项目。但我…我在实验室呆了这么多年，对仪器设备、数据分析、还有国际医药界的动态和规则，比老师手下那些刚毕业的博士生要熟悉得多！我能帮你！”
“帮我？”叶辰挑眉。
“对！帮你！”张皓急切道，“你现在名气大了，盯着你的人更多了！那些药企、投资人，没几个是真心做研究的，都是冲着利益来的！他们手段多着呢！你需要一个懂行的人帮你甄别、分析，甚至…防范！”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比如，我知道‘健民制药’那帮人没那么容易放弃，他们可能还会耍别的手段。还有，国际合作没那么简单，专利壁垒、技术标准、临床数据要求…这里面的门道深着呢！卡特博士那边是好意，但具体条款也得有懂行的人帮你把关不是？”
这番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也戳中了叶辰目前的一些隐忧。张皓确实展现了他的价值——一个了解内情、熟悉规则，甚至可能知道一些阴暗角落的“内行人”。
“你为什么帮我？”叶辰首接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张皓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然后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甘和无奈：“说实话，一是将功补过，希望老师能对我改观。二来…我也是个搞科研的，你那药膏的魅力，我抵抗不了。我不能主导这个项目，但若能参与进去，亲眼见证甚至推动它走向世界，对我而言，也是一种成就和…救赎吧。”
理由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既有现实的考量，也有科研工作者的那点“痴性”。
叶辰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一眼老赵头和苏婉，两人脸上都写着不信任和担忧。
“张师兄，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叶辰缓缓道，“但我需要时间考虑。而且，即便合作，方式也需要重新界定。一切必须在林教授的框架内，公开透明。”
“应该的！应该的！”张皓连忙道，“我不求别的，只求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可以随时考察我！这样，我先整理一些关于国际技术合作常见的陷阱和注意事项，还有‘健民制药’的一些…嗯…不太光彩的过往操作手法，发给你参考，你看怎么样？”
“好。先谢谢张师兄。”叶辰不置可否。
挂了电话，屋里一阵沉默。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老赵头啐了一口，“这小子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苏婉也忧心忡忡：“小辰，他是不是又想来骗方子？”
叶辰沉吟片刻，道：“他的话，真假掺半。想参与项目、挽回林教授信任可能是真，但‘将功补过’、‘救赎’之类，水分很大。不过，他提到的那些风险和信息，确实是我们需要的。”
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我们可以利用他提供的‘信息’，但绝不让他接触核心。他若真心帮忙，我们不妨多一个‘顾问’；他若另有心思，我们也能提前防范。主动权，必须牢牢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正说着，叶辰的邮箱提示音响起。他打开一看，是卡特博士那边发来的后续邮件，附了一份初步的《技术交流与合作意向书》草案，同时邀请他进行一次视频会议，详细探讨。
叶辰立刻将邮件转发给林教授，并附言说明情况，请求指导。很快，林教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邮件我看了！卡特博士那边效率很高啊！”林教授语气兴奋，“草案我粗略扫了一眼，框架比较公平，确实是以技术交流和共同研发为导向，知识产权归属和利益分成条款也比较清晰。看来他们是真心看重你的药膏价值，想长期合作。”
他顿了顿，严肃道：“不过，细节是魔鬼。里面的技术标准、数据共享范围、后续研发主导权、市场划分等条款，都需要逐字推敲。这样，视频会议我陪你一起参加！我给你把关！”
“太好了！谢谢林教授！”叶辰心中大定。
次日视频会议，在林教授的实验室进行。屏幕那头，卡特博士和她的团队西装革履，背景是现代化的会议室。这边，叶辰穿着整洁的中山装，身旁是穿着白大褂、神情严肃的林教授。
会议全程英文交流，由林教授主导，叶辰偶尔用中文补充，由林教授翻译。卡特博士展现了极高的专业素养和诚意，详细解释了合作模式：由她所在集团提供资金、先进的实验设备和技术标准支持，在省中医药大学实验室和桃源村车间同步进行药膏的作用机理深度研究和工艺标准化攻坚；成果由双方共享，未来产品上市后，按约定比例分成。
林教授针锋相对，在关键条款上据理力争，最大限度地为叶辰和桃源村争取权益。叶辰虽然听不懂所有术语，但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卡特博士团队的诚意和林教授的尽力，心中暖流涌动。
最终，双方达成了初步共识，约定由法务部门进一步细化合同条款。
会议结束后，林教授长舒一口气，用力拍拍叶辰肩膀：“基本成了！好小子！这可是打开国际市场的金钥匙！一旦成功，你和桃源村可就真的鲤鱼跳龙门了！”
叶辰也难掩激动，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林教授，这离不开您的全力支持。后续还有很多具体工作要做。”
“放心！我会组建一个最好的团队来对接！”林教授保证道。
返回桃源村的路上，叶辰思绪万千。张皓的“投诚”，卡特的“蓝图”，机遇与陷阱交织，前路愈发复杂。
但他心中的信念却更加坚定。无论外界如何风云变幻，守住本心，夯实根基，才是根本。
他拿出手机，给张皓回了一条简短的信息：“张师兄，资料收到，多谢。近期我会与林教授团队集中处理国际合作事宜。村中事务繁忙，暂无法深谈，保持联系。”
既未完全拒绝，也未给予任何承诺，保持了安全距离。
张皓很快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看不出喜怒。
叶辰收起手机，望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从来不在言语，而在实力。
他需要更快地提升自己，更快地让桃源村强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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