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那事过去了两三天,丫头片子恢复得快,又能活蹦乱跳地满村跑了,好像那天的事就是做了场噩梦。可她娘心里落了影,轻易不让她离了眼皮子底下。我心里那疙瘩却没解开,反而越琢磨越沉。
地底下那动静,像根鱼刺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光靠猜不行,得弄出点实在的声响,才能把那暗处的东西惊一惊,或者……让它觉得咱这儿不是软柿子。
这天儿,阴冷阴冷的,不见日头,灰蒙蒙的云彩压得低,像是要憋一场雪。我裹紧了棉袄,溜达着去了合作社后头那间闲置的老仓房。这地方以前是队上存粮的,墙厚,顶高,地方也宽敞,就是阴冷潮湿,平时除了堆点不常用的杂货,没人乐意来。
王癞子正带着俩后生,吭哧吭哧地把几口半人高的大瓦缸往仓房中央挪。“小辰,这大冷天的,捣鼓这些个腌菜缸子干啥?”王癞子抹了把汗,哈出一团白气。
“闲着也是闲着,试试个新法子。”我拍了拍冰冷的缸壁,“找点干透的松木枝子来,要那种油脂多的,再弄几筐咱们筛选药材剩下的碎渣子,就是那些药性弱、不成形的边角料。”
王癞子虽不明所以,但对我向来信服,应了一声就带人忙活去了。我蹲下身,手指划过仓房泥土地面,灵觉顺着指尖往下探。这地方离我布下的一个地脉节点不远,地气相对活跃些,虽然比不上小西山深处,但也够用了。
松木枝和药渣很快备齐了。我让他们把药渣混上些干苔藓,厚厚地铺在缸底,上面架起松木枝,点着了火。松木油脂足,火苗一起,噼啪作响,带着股特有的松香味儿,很快就把阴冷的仓房烘出点暖意。
“火别太大,就这么文火慢烧着,看着添柴,别让灭了。”我吩咐道,“等我回来再说。”
安排好这边,我又去了趟村小学。医塾里,几个孩子正围着小石头,听他显摆昨天又认出了哪种草药。小石头看见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叶老师,我……我昨天下午去后山捡柴火,觉着脚底下有一块地方,土是温乎的!别处都冻得硬邦邦,就那儿,踩上去软乎乎的!”小石头比划着,眼睛发亮。
我心里一动。后山那地方,并不靠近温泉地脉。“你怎么知道别处是硬的?”我故意问。
“我……我一路踩着试过来的!”小石头挺起胸脯,“真的,叶老师,就簸箕那么大一块地,可暖和了!”
小草在一旁小声补充:“石头哥还说,那地方的枯草根,好像……有点绿意儿。”
我面上不动声色,夸了他们两句观察仔细,心里却翻腾起来。小石头这娃,对地气的感知,怕是比小草更实在,更贴近土地本身。地温异常,枯草返绿……这绝不是寻常事。难道地底那波动,己经开始影响到浅表层了?
压下心头的惊疑,我带着他们又做了会儿静心养神的功课,看着孩子们的气息渐渐沉静下来,才离开。
转回老仓房,松木火己经烧了快两个时辰,仓房里暖烘烘的,弥漫着松香和药渣混合的、有点奇特的气味。瓦缸被熏得温热,铺在缸底的药渣和苔藓,受这慢火熏烤,水分渐干,颜色变深,隐隐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像是被“焙”过的醇厚气息。
我让人熄了明火,只留红彤彤的炭火余烬,继续烘着缸体。然后,我取来一小包精选的、生命力顽强的“地骨皮”种子,这是种活血通络的寻常药材,但种子外壳坚硬,不易发芽。
“把这种子,撒到后山小石头说的那块‘温乎地’上去。”我把种子交给王癞子,嘱咐道,“撒均匀点,别让人看出来是特意种的。”
王癞子虽觉古怪,还是照办了。
我留在仓房,守着那几口余温尚存的大缸。这不是炼丹,也不是制药,更像是一种……“催化”。利用地脉余温(通过阵法引导过来的一丝)、松火之阳、以及药渣苔藓混合产生的特殊“土气”,来缓慢改变这些瓦缸的性质,让它们暂时成为能汇聚、转化地阳之气的容器。
如果地底真有东西被惊动,或者对地表的变化产生反应,这些散布在村中不同方位、带着微弱“活性”的瓦缸,或许能像一个个不起眼的传感器,帮我捕捉到更清晰的信号。
当然,这也是个障眼法。万一再有周明轩那样的人来,这些土法子搞出来的东西,比高深的阵法更容易解释,也更不引人注目。
忙活完,天都快黑了。雪终究没下下来,风却更紧了,吹在脸上生疼。我站在老仓房门口,看着里面几口黑黢黢、还散着余温的大缸,像几尊沉默的土地爷。
地火慢焙,新芽暗生。我这招打草惊蛇,不知道能不能惊出点真东西来。心里没底,但总比干等着强。
远处,村里星星点点的灯火亮了起来,在这沉沉的暮色里,显得格外温暖,也格外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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