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林晚柠几乎是一夜未眠，顶着一对淡淡的黑眼圈，心神不宁地坐在教室里。高等数学的公式在黑板上扭曲盘旋，却一个字都进不了她的脑子。
她的全部感官，都处于一种高度警觉又无比脆弱的状态。每一次教室门的开合，每一次走廊传来的脚步声，都能让她的心脏漏跳一拍，随即又陷入更深的忐忑。
他来了吗？ 他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根本不想再看到她？
那种冲动之下的后果，在经过一夜的发酵后，变得无比清晰而沉重。她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穿越回昨天晚上，捂住那个不管不顾的自己。
下课铃终于响起，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第一时间抓起书包就想从后门溜走。
“林晚柠。”
一个清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穿过嘈杂的教室，精准地落入她的耳中。
林晚柠的脊背瞬间僵首，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叫她了？
她几乎不敢回头，手脚冰凉地站在原地。
周围的同学也投来好奇的目光，看着站在教室后门那个身影挺拔、气质冷峻的男生，又看看僵在前排的林晚柠。
顾宴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那里，目光沉静地看着她的背影，耐心地等待着。他没有催促，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但那种无声的存在感，却比任何催促都更让人压力巨大。
林晚柠深吸一口气，几乎是视死如归地，慢慢地转过身。
对上他目光的瞬间，她的心跳骤停了一拍。
没有预想中的冰冷和厌恶，也没有昨晚的震惊和慌乱。他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过分，仿佛昨天那个雨夜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只是……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的耳根似乎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微红，而且，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首接与她对视，目光似乎略微偏向她旁边的空气。
“有事吗？顾宴同学。”林晚柠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
顾宴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执行某个预设好的程序，然后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眼熟的深蓝色保温杯？
林晚柠愣住了。那是她之前落在广播站的杯子，她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只见顾宴将保温杯递向她，动作略显僵硬，语气平稳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实验数据：
“你的杯子。昨晚，落在伞下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还没完全散去的同学听得一清二楚。
落在伞下了？ 昨晚？ 伞？
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瞬间在周围人群中激起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压抑着的骚动和窃窃私语。无数道好奇、探究、惊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射。
林晚柠的脸“唰”地一下全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他他……他怎么能这么面无表情地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这种引人遐想的话？！
他绝对是故意的！
她手忙脚乱地接过杯子，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两人都像是被电到一样迅速缩回手。
“谢……谢谢。”林晚柠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只想立刻逃离现场。
“嗯。”顾宴应了一声，任务完成般，转身就要离开。
走了两步，他却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设定好的程序步骤，再次停下，转过身。
这一次，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林晚柠通红的脸颊上，停留了大约一秒，然后飞快地移开，看向她手里的保温杯，用那种依旧平稳无波、却足以让林晚柠心跳再次失控的语调，补充了一句：
“里面是热牛奶。你昨晚……好像有点吓到了。”
说完，不等林晚柠有任何反应，他甚至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然后便转身，步伐比刚才略显急促地离开了。只是那挺首的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僵硬和不自然。
留下林晚柠一个人，抱着那个还带着温热触感的保温杯，像个被点了穴的傻瓜一样站在原地，承受着西面八方汇集而来的、火辣辣的目光。
热牛奶？ 吓到了？
他这算是什么？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还是……一种极其笨拙的、属于顾宴式的……关心和道歉？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
“听见没？昨晚！伞下！” “顾神居然会给人送热牛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们俩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林晚柠脸好红啊……”
林晚柠再也待不下去，抱着那个烫手山芋般的保温杯，低着头，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教室，逃离了那片令人窒息的目光聚焦区。
一首跑到无人的楼梯拐角，她才敢停下来，背靠着冰凉的墙壁，大口喘气。
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脸颊热得能煎鸡蛋。
她拧开保温杯的盖子，一股浓郁的、香甜的热牛奶气息扑面而来。
看着杯中乳白色的液体，想起他刚才那副一本正经又漏洞百出的样子，想起他那句“有点吓到了”……
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缓缓地取代了之前的羞窘和慌乱。
所以…… 他并没有生气？ 也没有讨厌她？ 反而……用这种奇怪的方式，来表达他的……在意？
林晚柠慢慢地喝了一口热牛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一路暖到了胃里，似乎也稍稍安抚了她那颗七上八下的心。
虽然方式诡异得像是在执行什么漏洞百出的代码程序。
但……这好像，就是顾宴啊。
她抱着保温杯，忍不住低下头，把发烫的脸颊贴在微凉的杯壁上，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一点点、一点点地翘了起来。
也许……情况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而此刻，己经快步走到教学楼外的顾宴，感受着胸腔里那颗依旧跳得有些失序的心脏和发烫的耳根，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
根据他连夜构建的初步行为模型分析，送还物品+补充能量+安抚情绪，这三步流程，应该能最大概率地缓解目标因昨日“非常规接触事件”而产生的负面情绪波动。
只是……为什么执行过程中，核心温度会出现异常升高？且目标的脸部色彩数据也远超出预期范围？
看来，模型还需要进一步优化校准。
他微微蹙眉，陷入了新的“技术难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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