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那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根小针，精准地戳破了林晚柠鼓胀的热情气球。
“下次在走廊，看好路就行。”
语气平淡无波，甚至听不出什么责备的意思，更像是一种就事论事的陈述。可偏偏是这种平静，让林晚柠瞬间感到了无比的窘迫和一丝难堪。
他果然还是在意她毛手毛脚撞掉他电脑的事。之前的帮忙，或许真的就只是他出于能力范围内的“举手之劳”，甚至可能带点“免得这个麻烦精再来纠缠”的意味，而非对她这个人有任何改观。
林晚柠低下头，筷子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红彤彤的酸辣粉，刚才还觉得无比的香气此刻似乎也有些刺鼻。脸颊火辣辣的，不知道是辣的，还是臊的。
“哦……知道了，对不起。”她小声嘟囔了一句，没了刚才叽叽喳喳的活力，像个被霜打蔫了的小茄子。
接下来的时间，气氛变得更加沉默和微妙。
顾宴依旧安静地吃着他那份清淡的饭菜，仿佛刚才那句带点刺的话不是出自他口。他的用餐礼仪很好，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存在感却依旧强烈。
林晚柠则食不知味地吸溜着粉，辣味在舌尖爆炸，却好像有点麻木。她不敢再主动找话题，生怕又说错什么，或者再听到一句能噎死人的“大实话”。
她只能偷偷地、飞快地瞟他一眼。
他吃饭的样子很专注，下颌线随着咀嚼微微动着。额前的碎发偶尔会垂下来，遮住一点眉眼。林晚柠注意到，他的睫毛其实很长，在食堂顶灯的照射下，在眼睑下方投下了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忽然，顾宴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咀嚼的动作也放缓了。他的视线落在林晚柠那碗红得吓人的酸辣粉上，喉结似乎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林晚柠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碗，又看看他几乎没什么颜色的饭菜，一个大胆的、带着点小小报复心理的念头冒了出来。
她夹起一筷子裹满了红油和辣椒碎的粉条，故意吸溜得很大声，然后夸张地哈着气，感叹道：“哇！真是又辣又过瘾！顾宴同学，你真的不要尝尝吗？超级好吃的！试试嘛？”
她说着，甚至把碗往他那边微微推了一点点，眼睛里闪烁着狡黠又期待的光，想看看这位冰山面对这种“重口味”挑战会是什么反应。
顾宴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向后倾了少许，眼神里明显流露出拒绝，甚至有一丝……警惕？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具破坏性的代码病毒。
“不必。”他这两个字说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快，都要坚决。
林晚柠心里那点小得意刚冒头，却忽然注意到，顾宴的额角似乎渗出了细微的汗珠，而且……他的耳根，好像有点泛红？
不是害羞的那种红，更像是……被辣味熏陶到的反应？
他明明离得还有段距离，而且根本没吃啊？
难道……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浮现在林晚柠脑海：这位看起来无懈可击的学神，难道其实……怕辣？甚至只是闻到浓烈的辣味就会有反应？
这个发现像一道小小的电光，瞬间劈散了她心里的那点郁闷和难堪。
原来他也不是真的完全无动于衷嘛！他也有这种不为人知的、有点可爱的“弱点”？
林晚柠的心情莫名地就好了起来。她不再“推销”她的酸辣粉，而是收回筷子，自己美滋滋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偷偷观察顾宴那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微不适。
顾宴似乎想尽快结束这顿“煎熬”的晚餐，进食的速度稍微加快了一点。但他依旧保持着良好的仪态，只是偶尔会端起水杯喝一口水。
终于，他餐盘里的饭菜见了底。他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
“我先走了。”他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仿佛刚才那细微的汗珠和泛红的耳根只是林晚柠的错觉。
“哦，好的。再见，顾宴同学。”林晚柠抬起头，冲他露出了一个比刚才真心实意多了的笑容。
顾宴的目光在她带着笑意的脸上停顿了极短的一瞬，然后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冷清，但林晚柠却莫名觉得，那冰山好像……裂开了一条微不可见的缝隙。
至少，她好像知道了该用什么“武器”才能让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出现一点点不一样的反应。
林晚柠低下头，看着自己还剩大半碗的、红艳艳的酸辣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嗯，今天的酸辣粉，好像格外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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