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城内缟素漫天,悲声隐约,一副新遭重创、闭门舔舐伤口的哀兵之态。而与此同时,几条经过精心修饰的“流言”,伴随着一两名“侥幸”逃脱、身负“重伤”的曹军斥候,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悄然荡入了曹军大营所在的涟漪。
曹军大营,中军帐内。
曹操正与麾下谋士荀攸、程昱,以及族弟曹仁、大将夏侯渊等心腹商议军务。案几上摊开的,正是徐州舆图,下邳被朱砂重重圈起。
“吕布新败,折了高顺并其陷阵营精锐,龟缩不出,正是我军猛攻之良机!末将愿为先锋,必为明公踏平下邳!”夏侯渊声如洪钟,请战心切。
曹仁却较为持重:“吕布虽败,然下邳城坚,其麾下张辽、魏续等将犹在,强行攻坚,恐伤亡不小。且…砀山方向,近日似有异动,我军斥候亦有多人失踪,不得不防。”
曹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目光幽深,并未立刻表态。自那日被“天雷”惊退先头部队后,他虽暂缓了攻势,却从未停止对下邳及周边,尤其是砀山方向的窥探。吕布近日的动向,砀山深处的诡异,他岂能毫无察觉?
就在这时,帐外亲卫来报,言昨日逃脱归来的斥候有紧急军情上禀。
曹操眸光一闪:“传。”
两名身上带伤、神色惊惶的斥候被带入,跪地禀报。他们语无伦次地描述了如何“侥幸”从吕布军追杀中逃脱,又如何“偶然”躲藏时听到吕布军中士卒因砀山伤亡惨重而怨声载道,抱怨主公(吕布)欲独吞什么“前朝秘藏”、“上古秘宝”,却损兵折将…
“秘宝?”夏侯渊浓眉一挑,面露疑色。
斥候之一又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块被血污浸染、边缘焦糊的皮质碎片:“小人逃脱时,慌不择路,于一处焦土中…拾得此物…”
亲卫将皮片呈上。曹操接过,与荀攸、程昱一同观看。皮片上线条简陋,却依稀可辨山形水脉,一处标记旁,赫然绘着一个狰狞古怪的、似兽非兽的古老符号,透着一股蛮荒邪异之气。
程昱眼神微凝,低声道:“明公,此图虽残,其所绘地形,颇似砀山深处传闻中的‘断龙峪’。而这符号…昱早年似乎在某卷杂家孤本中见过类似记载,疑与上古九黎巫祀有关…”
“九黎?”曹操瞳孔骤然收缩。他博览群书,涉猎极广,自然知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绝非寻常宝藏,而是牵扯到上古秘闻、神异之力的东西!
荀攸抚须沉吟:“吕布军中怨言,与此残图相互印证…莫非,吕布近日反常举动,非为固守,实是暗中图谋此物?其砀山受挫,损兵折将,方有如今缟素避战之态?”
帐内一时寂静。若真是如此,那一切便说得通了!吕布为何能造出“天雷”,为何死守下邳的同时又频频窥探砀山,为何高顺这等大将竟折在山中…
曹操猛地站起身,在帐内踱步,眼中光芒急剧闪烁,贪婪、疑虑、警惕、野心交织碰撞。
上古秘宝?九黎遗藏?能令吕布如此看重,甚至不惜折损大将也要图谋的东西,岂是凡物?若得之,或许真能如流言所说…定鼎天下!
但,这会不会是吕布的诡计?故意示弱,引我分兵去探那险地?
可能性极大。吕布有勇无谋,然其麾下陈宫却狡诈多计。
然而…万一是真的呢?
曹操脚步猛地一顿,眼中己做出决断。
“妙才(夏侯渊字)!”他声音沉凝。
“末将在!”
“命你即刻点齐虎豹骑精锐五百,由你亲率,再派朱灵领一千青州兵为辅,多带工匠、斥候及破障之物,秘密前往砀山断龙峪方位探查!若真有秘藏遗迹,务必抢先掌控,若有守陵人或吕布伏兵…”曹操眼中寒光一闪,“尽数剿灭!所得一切,仔细封存,速报于我!”
“诺!”夏侯渊兴奋领命。
“子孝(曹仁字)。”曹操看向曹仁。
“末将在!”
“加强对下邳围困,多设旌旗,虚张声势,做出我军主力仍在,伺机攻城的假象。严密监视吕布军动向,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明白!”
“文若(荀彧字留守许都),公达(荀攸字),仲德(程昱字),你等仔细研究此符号与九黎记载,我要知道关于此地的一切可能!”
“是!”三位谋士肃然应命。
命令迅速下达,曹军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一部分继续对着下邳张牙舞爪,另一部分最精锐的力量,则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滑向砀山深处。
曹操独自立于帐前,望向砀山方向,目光深邃难测。
吕布,你想驱虎吞狼,让我去啃那硬骨头?
好,我便去啃!
但若真有秘宝,我曹孟德便笑纳了!
若那是陷阱…我也必让你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这乱世棋局,你我皆是棋手。此番,便看谁算得更深,谁手段更狠!
砀山的迷雾,因曹操的落子,骤然变得更加波谲云诡。
而下邳城头,远远望见曹军大营中那支悄然离去的精锐兵马,李维(吕布)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计谋得售的弧度。
棋,己经走出。
接下来,便是等待…与收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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