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芮经纪人那带着哭腔的、惊恐的描述,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地下室的沉闷,也刺穿了我刚刚因为理清赵曦线索而稍显清晰的思路。
棺材?大海?女护士?
苏芮怎么会画出这些?!她明明没有去过安澜疗养院!她甚至不知道父亲还活着!
那个电话!一定是那个电话!
“电话!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说了什么?!”我对着手机急声追问,心脏狂跳。
“不……不知道啊……”经纪人哭诉道,“苏芮小姐接电话的时候把自己关在休息室,我们只隐约听到她好像很激动地反复问‘真的吗?’、‘在哪里?’,然后就是哭声……再后来就没声音了……等我们进去,人就不见了……”
完了!
我心头一沉。这明显是有人故意用某个消息引诱了苏芮!一个对她来说极具冲击力,足以让她失去理智的消息!
会是什么?关于她亡夫的真相?还是……关于父亲的?
“报警!立刻报警!”我立刻下令。
“报……报警了……可是警察说成年人失联不到24小时……而且苏芮小姐有抑郁症病史,他们初步判断可能是情绪波动自己出走……”经纪人的声音充满无助。
指望不上!对方显然算计好了时间!
“把画的照片发给我!现在!立刻!”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苏芮留下的画是唯一的线索!
很快,加密信息通道里收到了那张照片。
只看了一眼,我就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
画面阴郁得令人窒息。
大片浓重、粘稠的深蓝色和黑色构成了汹涌压抑的海面。海浪扭曲着,像无数挣扎的手臂。海中央,漂浮着一具苍白的、打开的欧式棺材。棺材里躺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面容模糊,但轮廓像极了父亲林百川!他双目紧闭,毫无生气。
而就在棺材旁边,海水中站立着一个身影!
穿着洁白的护士裙,但裙摆被海水染成诡异的深色。她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但……左边眉毛上方,那道细微的旧疤,被画家用一点猩红刻意强调了出来!
就是她!安澜疗养院那个女护士!
苏芮的画,不仅精准画出了女护士的特征,甚至捕捉到了那种冰冷、诡异、如同死神代言人般的气质!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画!这简首像是一种……预兆!或者说是苏芮在极度惊恐和刺激下,用画笔勾勒出的潜意识感知!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或者预感到了什么?
“操!”旁边的陆野凑过来只看了一眼,就骂了出来,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这哭包……她怎么会……这画得也太他妈邪门了!”
她猛地抬头看我:“打电话的人肯定跟那个眉毛疤女护士是一伙的!他们抓了苏芮?想干嘛?用她来威胁我们?”
“不一定……”我盯着画中女护士的身影,脑子飞速转动,“如果只是想抓人威胁,没必要特意让苏芮画下这幅画再带走她。这画……更像是故意留下给我们看的。”
“挑衅?”陆野眼神一厉。
“或者是……指引?”我皱紧眉头,目光再次落到画面上。
海浪……棺材……女护士……
除了这些惊悚的元素,画的右下角,背景的远处,似乎还用极淡的灰色,勾勒出了一点点建筑的轮廓?像是一个……灯塔?或者某个港口的瞭望塔?
星港?!
父亲录音里提到的“星港”?!
我的心猛地一跳!难道苏芮被带去了“星港”?这幅画是线索?
可“星港”到底在哪?!
“二姐!再仔细想想!爸以前提过的‘星港’,有没有可能是某个具体的、有灯塔或者港口的地方?哪怕是个废弃的?”我急切地抓住陆野的胳膊。
陆野咬着嘴唇,努力回忆,突然,她猛地一拍大腿!
“操!我想起来了!老头子有一次喝多了,跟我吹牛,说他当年第一桶金,不是在什么正经港口,是在南边废弃的‘星火渔港’!靠着一条破船捣腾东西起的家!后来发达了嫌那名头土,就不让提了!‘星港’……会不会是‘星火渔港’的简称?!”
星火渔港!
我立刻在电脑上搜索这个地方。
地图显示,那是一个早己废弃多年的老渔港,位于城市最南端的偏僻海岸线上,周围几乎没有人烟,只有一些破旧的码头设施和……一座早己停用的老旧灯塔!
对上了!画里的灯塔轮廓!
“就是那里!”我几乎可以肯定!
对方用电话把苏芮骗出去,很可能就是带去了那个废弃的星火渔港!而苏芮留下的画,在极度惊恐和某种潜意识的驱动下,给出了位置线索!
但他们为什么要把苏芮引到那里去?
“妈的!调虎离山?还是想在那里把我们一起解决掉?”陆野眼神凶狠起来,“管他娘的!既然知道地方了,老娘就去会会他们!”
“不行!太危险了!”我立刻反对,“对方明显有准备!我们就两个人!”
“不然呢?!等着他们撕票吗?!那哭包虽然烦人,但也是我妹!”陆野吼道,眼里冒着火,“而且‘星港’是老头子录音里提到的地方,说不定‘守秘人’或者别的钥匙也在那里!必须去!”
我知道她说的有道理。苏芮在对方手上,每拖延一秒,危险就增加一分!星港的线索也绝不能错过!
但这绝对是龙潭虎穴!
“联系叶瑾!”我做出决定,“把我们的发现告诉她!我们需要支援!哪怕她不能来,让她想办法干扰对方的注意力,或者提供点后手!”
陆野立刻再次拿起通讯器联系叶瑾。
而我,则看着屏幕上那个废弃渔港的卫星地图,眉头紧锁。
那里地势开阔,废弃建筑多,极易设伏。我们这样贸然过去,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必须有点准备。
我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幅诡异的画上,看着那个站在海水中的女护士。
突然,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我看向地下室里陆野囤积的那些“硬货”——各种工具、零件,甚至还有一些……烟花和信号弹?
“二姐……”我缓缓开口,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你之前说,搞到了些‘硬货’?”
陆野刚结束和叶瑾的通话,闻言挑眉:“干嘛?想拿炸药把渔港炸平啊?”
“不。”我指着画中的大海和女护士,“他们不是喜欢藏在暗处,喜欢利用环境吗?”
“我们就给他们……变一下环境。”
半小时后,一辆看起来破烂不堪、像是随时会散架的二手皮卡,驶出了废弃汽修厂。
开车的是陆野,她换了身脏兮兮的工装,脸上还抹了点油污。
我躺在后车厢的杂物堆里,身上盖着帆布,身边是几个被伪装成油桶的密封金属罐,以及一些别的“惊喜”。
皮卡一路向南,朝着那个废弃的星火渔港驶去。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乌云汇聚,海风也变得猛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咸腥气息。
根据叶瑾那边最后传来的模糊信息(她似乎动用了一些见不得光的关系进行侦察),渔港附近确实监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电子信号和人员活动痕迹,但无法精确锁定。她警告我们,风险极高,她己经派人从另一个方向尝试迂回接近,但需要我们吸引主要注意力。
这就是我们的计划——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我们是那个诱饵,那个砸向马蜂窝的石头。
皮卡在距离渔港还有一公里左右的废弃公路边停下。
我和陆野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
“记住了,小子,”陆野看着我,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进去以后,别逞能,找地方躲好,等我信号或者叶瑾的人信号。保命第一,救人是第二,明白吗?”
我点点头,握紧了手中一个改造过的强光手电筒一样的东西:“明白。二姐,你也小心。”
“放心吧,老娘命硬得很!”陆野咧嘴一笑,舔了舔虎牙,眼中闪过野性和兴奋的光芒。
我们借着黄昏的掩护和废弃建筑物的遮挡,朝着渔港深处那座最高的、锈迹斑斑的灯塔摸去。
画中的灯塔。一切的核心。
越靠近,空气中的气氛就越发凝滞。
太安静了。只有风声和海浪拍打废弃堤岸的声音。
但这种安静,却透着一种致命的压抑感。
仿佛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我们这两个闯入者。
我们终于潜行到了灯塔底部。入口的铁门早己锈蚀倒塌。
里面漆黑一片,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和霉味。
陆野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在外面策应,让我先进去。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那个强光手电——实际上是一个小范围的信号干扰器(安然提供的简陋版),希望能暂时影响可能存在的监控设备。
然后,我侧身闪进了灯塔内部。
塔内空间不大,旋转的铁制楼梯蜿蜒向上,大部分己经锈烂不堪,看上去十分危险。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沿着还能落脚的楼梯向上摸索。
就在我爬到大概三西层楼高度的时候。
“啪嗒。”
一个轻微的声音从我上方传来。
像是什么东西被碰倒了。
我猛地抬头,手电光向上扫去!
只见在楼梯拐角的阴影处,一个穿着白色长裙、身影纤细的女人,正抱着膝盖,瑟瑟发抖地缩在那里!
是苏芮!
她看起来没有受伤,但眼神空洞,脸上满是泪痕,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三姐!”我压低声音喊道。
苏芮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看到是我,眼睛里瞬间涌出更多的泪水,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是拼命地摇头。
“别怕!我来救你……”我一边轻声安慰,一边加快脚步向上爬。
就在我的手即将触碰到苏芮的瞬间——
“砰!”
灯塔底部那扇倒塌的铁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关上并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电路接通的嗡鸣声!一道沉重的金属栅栏从天而降,封死了楼梯下方的出口!
我们被彻底困在了灯塔里!
几乎同时!
塔顶原本黑暗的探照灯猛地亮起!一道巨大的光柱打下,将我和苏芮完全笼罩在刺眼的光线下!
一个经过扩音设备处理、带着冰冷笑意的女声,从塔顶的某个隐藏喇叭里传来:
“欢迎光临,‘星港’。”
“游戏,第二阶段,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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